白準好像是煩了,但隻要霍震燁提出來,他就不拒絕:“彈得好,賞你一塊大洋。”
“一塊?我給人彈琴,怎麼也得討點彆的好處吧。”
一月一日動土建廟,算起來也沒幾天了,給工匠加錢,怎麼也得讓他們先把大殿給修起來,讓城隍爺有地方安身受香火。
阿秀靜靜站在門廳後,聽他們說完話,轉身進屋去。
冬日清晨,郵差騎著自行車,穿進餘慶裡的長弄堂,一邊打鈴一邊叫:“吳太太掛號信。”
送了一圈,郵包裡還有最後兩封,一封是吳家的,還有一封是是寄給白家的,自從他負責這個片區,白家就沒收過任何信件郵包。
但白家小樓早就沒人住了,搬去了哪裡,這些鄰居也沒人知道。
城隍廟大火,燒塌了半邊的房子,熏黑了餘慶裡另一半屋子,白家有錢,自然搬走了。
吳太太收了信,郵差隨口問:“吳太太,你曉不曉得白先生搬到什麼地方去啦?”
吳太太搖搖頭:“我哪裡知道,這裡一片都搬空了,下個月我們也搬走了,到時候我把地址留給你。”
郵差下樓要走,小燕背著書包叫住他:“我知道白家搬到什麼地方去了。”
阿秀給她一個地址,說她們還能繼續來往,但她們交往變得越來越少,小燕還沒長大,而阿秀突然就長大了。
郵差騎車去租界,敲響白公館的門,霍震燁打開門,看見信是寫給白準的,還有些奇怪,等看見寄出地址,他把信揣進口袋。
給了郵差一疊小費,拿著信上樓叫醒白準。
白準一夜都沒睡安穩,在震燁懷中翻來覆去,他才剛睡下就被拍醒,眼睛都未睜開:“怎麼?”
“靈官村有人送信來。”霍震燁辨認了一下信上的字跡,“是個叫譚三姑的。”
白準長睫微掀,濃目望著那封信,竹刀刮開封口,從裡麵取出信紙,攤開幾行字就把信的內容看完了。
“寫什麼了?”霍震燁伸手去取,白準並沒阻攔。
譚三姑的信寫得含含糊糊的,隻是請白準趕緊回去,一定一定要回一趟靈官村,彆的什麼也沒說。
“這信是真的還是假的?會不會是偽造的?”白陽連白準的師父愛聽評彈都知道,說不定就知道譚三姑,偽造一封信,把白準騙過去。
“三姑不識字,這信是托人寫的,她有事不能說明白也是自然。”
“你要去?”
白準點點頭:“要去。”他接連夢見兩次靈官村,也許真是師父在提醒他什麼,他要回去看一眼。
“靈官村在什麼地方?有沒有大路能到?”
白準並不答話,他拿著這張紙,突然發問:“這紙有味道嗎?”
霍震燁一怔,拿起信紙,放到鼻端,輕輕一嗅,他聞見一股極淡極淡的血腥味,正透過紙墨傳出來。
“有血腥味,但很淡,還有種彆的味道。”
“是恐懼。”恐懼從口述人的心底傳達出來,落在紙上。
靈官村並不遠,但這樣一封信從靈官村送出,輾轉到上海起碼也得半個月,村子裡如果持續不太平,現在可能已經出事了。
“收拾東西。”白準吩咐紙仆,紙仆從閣樓裡拿出兩個藤條箱子來,裡麵裝上白準的衣服,和洗漱用具。
“今天就走?”
“立刻就走。”白準的竹輪椅滾到屋內,在師父的靈位前上了一柱香,“我回靈官村看一看。”
香煙筆直升到空中,又在半空四散。
霍震燁也收拾了箱子,他還買了許多罐頭酒肉,像去響水那次一樣,把汽車後車廂裝得滿滿的。
白準坐上車,他這次沒把阿秀留下,讓阿秀也跟著一起去,把紙仆也塞車廂,指揮霍震燁:“開出城,大約一天就能到了。”
靈官村,也叫靈棺村,那裡家家戶戶都以做棺材為生,不做棺材的人家,就做壽衣,紮花圈,做紙紮。
白琪帶一大一小兩個徒弟,在在靈官村住過一段時間,那裡家家以喪葬事為生,是最不忌諱死人的地方。
靈官村座落在山腳下,青山蔥蘢,綠水環繞,是處絕佳的風水地,這裡出的木材也正合適做棺材。
車開了一天,開不進去的地方就由兩個紙仆抬著他們進去,到達村外時天都快黑了。
霍震燁推著白準進村,隨手攔下個牽著牛回村的年輕人:“請問譚三姑住在哪裡?”
“譚三姑?”那個年輕人看了他們兩眼,目光在霍震燁的西裝和白準坐的竹輪椅上停留,“三姑已經走了半年多了?你們找她有什麼事嗎?”
半年?但這信是半個月前才寄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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