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燁伸手接過,原來不用紙人的意思,是反正有人能差遣。
他下車找到那中元節白準賑濟百鬼立的香土堆,在土堆四周用將竹簽插在土裡。
直到天將黃昏,才聽見遠處傳來吹鼓打鑼的聲音。
霍震燁凝神細聽:“有人出殯?”
黃雀飛出車窗,飛到送葬的隊伍前,紙馬紙幡紙車紙棺,浩浩蕩蕩從路的儘頭走來,人人披麻戴孝,漫天都是雪白紙錢。
夕陽將紙錢鍍成火色,飄飄蕩蕩落在白準腳下。
“嗬,”霍震燁一手叉腰,看著送葬隊伍走來,他一眼就看出來,夕陽下影子生動的是活人,僵直不動的是紙人。
這個白陽,還挺愛講究排場。
搞這麼大的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替全家出殯呢。
黑衣女走在隊伍中間,她小心翼翼守著隊伍中的紅棺,吹吹打打走到厲鬼壇前,紙馬紙幡停住不動。
那些抬棺的人孝衣中穿著一關道的道服,放下紙棺紙馬,離開南郊。
白陽坐在紙紮的車裡,車輪車廂全是紙竹造的,可這一路上都沒被人看出破綻。
他看白準身邊隻有霍震燁,什麼紙紮也沒帶,眯起眼問:“你的紙紮呢?”
“沒有。”
白陽背手長笑:“你莫不是怕了?”
落日掉到山林後,天一時陰暗下來,這裡本來就是郊野,四下無人,隻有濃林密樹,風卷長草不斷傳出沙沙聲。
“那就讓你瞧瞧我的厲害。”
他身後連綿的隊伍中,騰空飛起一條紙龍,黃龍鱗爪翻飛,巨口一張,仿佛對天龍吟,振得密林中鳥雀飛騰,甩著龍尾猛然向白準撲來。
白陽技藝不俗,就連霍震燁看了都是一滯。
偏偏白準坐在輪椅上不動,一直等到紙紮黃龍飛到他麵前,血盆大口在白準頭頂張開,似乎要一口將霍白二人吞吃入腹。
霍震燁從口袋裡摸出小銀盒,打火機加濃酒精,點燃了扔進龍肚子裡,把黃龍燒成焦龍。
白準皺眉,不滿的掃他一眼:“不用你。”
說著手掌抬起,紙龍麵前立起一道光壁,城隍令在他掌心熠熠生光,龍頭猛然撞上,龍腦袋撞壞半邊。
龍鱗層層飛脫出去,紙開骨裂,竹骨散架,被朔風吹散。
白陽大為得意的紙紮巨龍,竟然就這麼碎成了灰,他隔開幾步,看不清白準掌心的城隍令,還以為他是用了朱砂硫磺。
“你敢耍詐?”說著又派出金童玉女紙人紙馬。
“你一個紙人,若非用了師父的骨,怎麼能紮出這有靈性的東西。”
白準抖一抖膝上的龍鱗,他不耐煩了,伸手從懷裡取出一隻錦袋,自錦袋中倒出五枚金錢。
竹簽串過錢孔,“叮叮”幾聲輕響,落在厲鬼壇前,五星少了兩星,依舊排成七星壓棺的形狀。
白陽大驚失色,他新奪的人皮簇簇顫抖,這回聲音不再刻意從嘴巴裡發出,從他胸膛中發出:“隻有五星,還傷不了我。”
他話雖這麼說,但手不自覺抬起,按住胸膛。
眼中黑珠瘋狂轉動,白準是怎麼做到的,明明沒有人知道他偷走了白琪的骨!
這念頭一動,身體就像不是他自己的,手指發顫,腳步也克製不住要走向七星的衝動。
“隻有五星當然不行。”白準伸伸手,對霍震燁說,“把你脖子上那枚給我。”
霍震燁取下脖子上的銅錢,用這一枚當第六星。
六星落入星位,白準點香念咒,聲音隨風盤旋,聲聲傳出白陽耳中。
“噗”一聲,白陽手骨戳出皮外。
先是白骨指節,接著是膝蓋骨,最後露出胸膛,胸膛中一團綠焰閃閃爍爍。
霍震燁這下明白了,原來白陽隻不過是一團靈而已,就跟中元節時超度的那些連身形都沒有的鬼魂碎片差不多。
他連魂魄都不全,卻妄想要當人。
白陽眼看人骨就要走到白準麵前,他一下從骨架中飛了出來,鑽進了紅棺中。
“不要!”黑衣女一直都沒有動作,她斂息靜氣,藏在紙人隊伍中,身體一直都沒離開紅棺邊。
棺內“哢哢”輕響,棺蓋被推開。
“白黎”坐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是師兄,猜到的人都有小紅花和小紅包~
城隍爺:畢竟是個疼兒子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