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給虎子說個媳婦兒?”
方正業坐在炕邊兒的椅子上,聽到這話之後,他抬頭看向了炕上坐著的許奶奶,重複了一下對方的話。
許奶奶點了點頭,苦笑一聲說道:“其實我家這情況正業你也是知道的,虎子他爹媽去了之後,就隻有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了,過去我們家的情況不好,他不說個媳婦兒也沒啥,但是現在情況可不一樣了。”
在方正業的幫助下,許文虎成了封工的正式員工,有了這樣一份體麵的工作,他再想說個媳婦兒就不難了,這段時間也有不少人過來跟許奶奶說和,她便動了心思。
不過之前和許文虎說了要讓他結婚的事情,他的反應卻挺大的,口口聲聲說不想要結婚……可他今年都二十二了,翻了年就到二十三歲了,要是還不結婚,隨著他的年紀往上走,對象就越來越不好找了。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為我的話,他也不會有這種不想結婚的念頭。”
前些年他年紀小,也沒正式工作,乾得還是倒也這樣的行當,不找媳婦兒也沒啥的,可是現在他都是正式工了,出去也是個體體麵麵的人了,要是還不找媳婦兒,那成什麼了?
說著說著,許奶奶的心裡麵便覺得難受了起來,她抬起手抹了抹眼睛,悶聲悶氣地說道:“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為我這老婆子,他也不會這樣子。”
眼見著許奶奶的眼淚掉得更凶了,方正業急忙出聲安撫著她的情緒:“許奶奶,這件事情並不怪您,虎子的爹媽去世之後,您就是他的主心骨,由您在這才是個家,對他來說您才不是什麼拖累,而是他的親人,您可千萬彆這麼想。”
不過方正業的話卻沒起到什麼效果,許奶奶的眼淚掉得還是很凶,她哭了好一會兒,方才慢慢收斂了情緒,勉強朝著方正業笑了笑:“正業,你也彆覺得奶奶想法老古板……虎子他真的太辛苦了。”
一個大老爺們兒,得照顧家,伺候她這個老婆子,還得去上班賺錢,許文虎就跟個陀螺似的,忙得團團轉,許奶奶的心裡麵不落忍,想著能娶個媳婦兒回來幫襯他就好了。
“正業,你會幫奶奶的吧?我也找不到其他人來幫忙,奶奶能找的人就隻有你了,正業,你會幫奶奶的吧?”
看著許奶奶麵上那濃濃的祈求之色,方正業沉默了許久,就在許奶奶眼中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的時候,方正業開口說道:“可是許奶奶,虎子想輕鬆一點的話有不少法子,並不是隻有娶媳婦兒這一條路。”
誠如許奶奶所說,現在的許文虎確實很辛苦,但他人年輕,一個二十三歲的大小夥子,啥苦不能吃?熬一熬不就過去了?
娶個媳婦兒確實能分擔一下許文虎的工作,但是人家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憑啥要嫁到他們家裡來吃苦?
難不成許文虎娶個媳婦兒,就是為了讓自己媳婦兒分擔他辛苦的?那他娶媳婦兒乾嘛?直接找個保姆回來不好了?
方正業的回答和許文虎之前的說法大同小異,許奶奶聞言,眼睛裡的光芒慢慢黯淡了下去,她苦笑了一聲,悶聲悶氣地說道:“我就是個拖累,要是沒我這個拖累,虎子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說到底這還不是因為她的緣故?要是沒有她的話,就算許文虎沒爹沒媽的,憑著他的長相,還有他這一份正式工作,以及之前他積攢下的那些存款,想找個媳婦兒不是挺容易的事兒麼?到底是自己拖累了許文虎。
方正業的觀察敏銳,很快他就發現了許奶奶的情緒不對,見她眼神黯淡,表情灰敗,於是便開口說道:“許奶奶,您也彆擔心了,等回頭我跟虎子好聊一聊,看看他是怎麼想的。”
許奶奶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個笑容來,不過看她的樣子,很顯然是沒把方正業所說的話放在心上。
之後屋子裡麵的氣氛就變得怪異了起來,許奶奶之後一直都沒有開口,方正業試圖跟她多聊兩句,但是許奶奶卻沒有什麼閒心跟他說話,不過好在這種怪異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下班回來的許文虎打破了這種僵持詭異的氣氛。
見到許文虎回來,許奶奶似乎又恢複了正常,她樂樂嗬嗬地跟許文虎說著話,模樣看起來跟之前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區彆。
方正業看到許奶奶這個模樣,倒是也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吃過許文虎張羅的晚飯之後,方正業便跟許文虎到了隔壁的屋子裡麵。
許文虎的屋子要比許奶奶的屋子小上一些,屋子裡盤著的那個炕占據了屋裡一大半的空間,靠牆放著的一排炕櫃就是屋子裡唯一的家具。
為了省柴火,許文虎一早起來就把炕給熄了,晚上回來再燒上,雖然費勁兒一些,不過卻能省下不少的柴火來。
許文虎一邊兒燒炕,一邊兒和方正業聊了起來:“方哥,你今兒怎麼有空過來了?找我有啥事兒嗎?”
方正業笑了笑,說道:“沒事兒就不能來找你了?”
聽到這話,許文虎有些好笑地說道:“方哥,我還不知道你?最近這段時間你忙得跟啥似的,要沒事兒能抽出時間到我這兒來?”
雖然兩人同在一個廠子裡麵,但是見麵的次數還真算不上多,方正業剛當上副廠長也沒多長時間,有很多事情都得要他自己去處理,而許文虎這邊兒也忙得厲害,加上他有意無意地避嫌,跟方正業見麵的機會十根手指頭數得過來。
不過方正業還是經常會來看許奶奶的,隻是很多時候他來的那會兒許文虎並不在家,他往往在自己回來之前就先一步離開了,今天特意等了自己回來,想來是真的有挺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說了。
“其實我來找你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想問問你上次弄到的兔皮牛皮之類的還能不能弄回來一些了?”
許文虎往炕洞裡麵塞玉米芯子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向了坐在炕邊兒上的方正業:“方哥,那東西可不是輕易能弄到手的,我上次不是給了你不少了?咋了?現在都用完了嗎?”
方正業笑了笑,說道:“上次你給我的確實不算少,不過做了個靴子和馬甲之後,就沒剩下什麼了,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弄來一些?”
許文虎搖了搖頭說道:“不行,現在已經入了冬,兔子不好套,而且牛皮也不是那麼容易能弄到的,上次也是趕了巧,我到村裡的時候,那邊兒正好病死了一頭牛,我才把牛皮給收了的。”
要知道現在雖然有犁田機之類的農用機器,但這些機器一般都是農場用的,要不就是大的生產隊合夥共用一個,不過種地啥的都得看時節搶著來,不是人人都能等得到用機器的。
大部分的莊戶人家都是靠人力,像是牛這樣這樣的勞力,一個村子都未必能有幾頭,而這些能耕地犁田的牛都是村子裡的寶貝,都有專門的人伺候著這些老黃牛。
上次也是正好碰見牛出了意外死了,要不然的話他也弄不到那些牛皮。
知道許文虎這裡弄不到牛皮和兔皮,方正業倒是也沒有多失落,轉而說起了其他的話題來。
“許奶奶讓我勸勸你,讓你娶一門媳婦兒回來。”
許文虎聽到這話,眉頭立馬皺了起來:“方哥,我家這條件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咋娶媳婦兒?娶回來這不是害薄人家的嗎?我可沒有那麼厚的臉皮。”
許文虎的腦子還是聽清楚的,自家的情況自家知道,他咋能娶個媳婦兒回來?
許文虎的反應倒是在方正業的預料之中,他也沒有感覺什麼意外的,不過他還是說了一句:“我瞧著許奶奶的情緒不對,她的腿不方便,沒法子出去,這心裡麵估計一直悶著一口氣兒呢,先前那幾年你年紀小,她還可以寬慰自己,說你不娶媳婦兒是因為其他緣故,但是現在許奶奶可沒法子在找理由了。”
方正業瞧著許奶奶的模樣,覺得她有很大概率會鑽了牛角尖,認為許文虎娶不到媳婦兒是因為她的緣故,她也六十來歲的人了,一旦鑽進了牛角尖了,不好好開解,那很可能會折騰出什麼事情來的。
此時炕已經燒了起來,沒過多久,炕就變得熱熱乎乎了,許文虎將炕門兒封上,默默地回到了炕上來,盤膝坐在了方正業的對麵。
他瞧著方正業那張俊朗的麵容,眉宇間多了幾分煩躁之色,許久之後,許文虎抓了抓頭發,粗聲粗氣地說道:“方哥,那你說我能咋辦啊?我總不能就因為這個娶個媳婦兒回來吧?那我成啥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