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喜雨(2 / 2)

鹹魚飛升 重關暗度 13169 字 5個月前

“隻要努力修煉,就算缺少內門資源供給,一樣能突破築基。”

“我沒有孟師兄的好悟性好天賦,衝一下煉氣大圓滿總可以吧。”

孟河澤被一片讚美、祝福聲包圍,仍有些恍惚:“我能有今天,全靠宋師兄提點。宋……”

抬頭再看,宋潛機已經關上門,回去翻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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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雲海。

飛雲樓從雲中落下。樓高十二層,像一座高山,卻輕盈、穩妥地降落在華微宗最大的客殿前。

華微宗早有準備。掌門虛雲帶領各峰峰主、各位長老,立在殿前廣場等候。

大殿屋頂上,每一片琉璃瓦都用法訣清洗過,讓它們迎著朝陽反射金光。

雲海大陣裡,每一隻五色鯉都在昨夜喂過,讓它們在雲海間活潑跳躍。

樓剛落地,莊嚴的禮樂聲便響起來。響徹華微,群山共振。

“我年輕時很愛熱鬨,現在老了,隻覺得有點吵。”

書聖坐在樓裡最高一層,輕輕歎氣。

他麵前桌案上,沒有香盤沒有書卷,隻有一張養氣符。周身除了青崖院長,也沒有書院裡諸多強者侍候。

隻有十二個打扮古怪的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高矮胖瘦不一,有男人穿紅戴綠,滿頭珠翠,有女人虎背熊腰,肩寬背闊。他們與莊嚴的飛雲樓格格不入,像剛做完市井生意,關了店鋪,就趕來書聖身前侍候。

六家黑店,每家一位掌櫃一位夥計。

院長聽著樓外激昂道樂聲:“您不喜歡,弟子下去打發他們散了!”

“哪有到彆人家做客,不見主人的道理?”書聖搖頭,“禮數總要全。”

院長低頭應道:“是。”

書聖滿意點頭,推開手邊窗戶,探出腦袋,喊道:“諸位早上好!”

殿前眾人驀然聽見一句話從天而降,如聆仙音,渾身一震。

禮樂聲霎時停止。大家凝聚精神、豎起耳朵準備聆聽大能教誨,期待能感悟真意,獲益匪淺。但第二句遲遲不落,隻得一齊看向掌門虛雲。

書聖轉頭,對院長嘟囔道:“他們怎麼都不理我?”

虛雲真人也頗感無措,仰高脖子望著高樓:“您安好——”

書聖笑著揮手:“好。不麻煩你們了,下次見。”

他說完,哐當一聲關上窗戶。

樓下眾修士麵麵相覷,心想難道這兩句話有什麼深意?下次是哪個黃道吉日,有何講究?

執事長趙虞平硬著頭皮請示:“禮樂第一章還未奏完,鮮花未撒,彩綢未展,後麵還有六項安排,現在……”

現在算是結束了?見掌門臉色不好,他沒有說完。

虛雲沉默,目光從飛雲樓收回,望了一眼後山方向,最終長歎:“散罷。”

院長笑道:“還是您有辦法。”

當鋪夥計小斫茫然。

這就算全了禮數嗎?這到底是講理還是不講理呢?

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法子很簡單。

如果眼下的事,也能這麼簡單就好了。

書聖:“接著說。”

氣氛重回輕鬆,當鋪掌櫃上前兩步:

“我們的人,暗中找遍整個華微城,都沒有發現運筆習慣,筆意符意一模一樣的。”

他心裡想不通。那人寫符時姿態熟練,應經常練習,市麵上卻沒有他的符籙流通。明明很窮,為什麼不肯寫符換靈石?難道不要修煉資源嗎?

若要光明正大尋找,拿著畫像搜尋,很容易找得到。但看書聖意思,他老人家暫時不想讓彆人知道,甚至不想讓被尋找的人自己知道。

“他不是買走了一張琴嗎?”穿紅戴綠的男人說,“你們賣出去的琴,自己總能找到吧,順藤摸瓜有何難?”

夥計小斫道:“花掌櫃,我斫的琴,我當然認得。但華微城裡現在有數萬張綠漪台,因為登聞大會,許多音修聚來,隻為請教妙煙仙子琴技。這,大海撈針啊!”

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女人說:

“他不是來當劍買琴嗎?劍拿給我看看!”

當鋪掌櫃道:

“那劍我粗略看過,的確是柄低階破劍。張鐵匠,我知道你可以分解劍身材料和使用痕跡,推測用劍者來曆,但那柄劍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

掌櫃歎氣:“被衛平買走了。”

眾人愕然。

米鋪小夥計忍不住喊出聲:

“又是衛平,怎麼哪都有他!”

書聖哈哈大笑。

其他人笑不出。難道那少年符師找不到了嗎?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如果書聖遠來一趟,卻撲了空,心裡該多失望。畢竟,書聖不再年輕了。

“莫急。我仔細回想,那少年進店時,前襟彆著一隻紅色紙鶴。眼下沒有物證,隻能憑我的記憶,若是記錯,找錯了人……”

書聖揮手道:“無妨,說吧。”

“那紙鶴是一張符。當年虛雲掌門請我們書院一位符師特製一批,卻隻有他獨女陳紅燭在用。即可追蹤,也可傳訊。陳紅燭自幼嬌縱任性,常常闖禍,虛雲怕她遇險,自己救援不及,才讓她帶在身上。”

掌櫃看著眾人驚訝神色,稍感自得:“這符,陳紅燭隻送過一個人!”

“聖人麵前還敢賣關子!”滿臉橫肉的肉鋪掌櫃笑罵。

“不敢!陳紅燭送的是一位外門弟子,名叫宋潛機。我曾聽華微宗巡山的弟子講閒話,說他長得好看,陳大小姐才送符,讓他進出無礙!但這宋潛機不是符師,從來沒人見過他寫符。所以我不能確定。”

“這宋潛機可是個名人。”院長笑道,“若真是他,倒容易了!昨晚這人在瑤光湖,摘了豐紫衣的鬢邊花,聽說豐家丫頭的本命靈獸是一隻百年難得的異火白虎,他膽子很大啊。”

胭脂鋪掌櫃奇怪道:

“他當劍買琴是送女修,但陳紅燭從不彈琴,豐紫衣更不彈!他送了誰?”

“還用問?當然是另一位彈琴的女修!”書聖突然開口,揚起桌上的奸商符,甩的嘩啦作響:

“混賬東西。浪費天賦,荒廢時間,大好年華不在家修煉,不寫符練字,成天就知道拈花惹草,招惹是非!”

但語氣不像真生氣,像在斥責自家後輩。院長心想,這可真難得,書院多少弟子排隊想聽他罵人,都聽不上。

小斫心想,您嘴上罵他,心裡說不定覺得他像你年輕時。

小夥計其實並不懂什麼是“多情”。

以前院長聽院長笑話那些煞費苦心求機緣的人:

“他們竟以為寫幾首酸詩,畫幾幅美人圖,向女修們獻獻殷勤,就是多情了?裝模作樣,畫虎不成反類犬,恐怕反而惹得先生不喜。”

他也曾問過書聖,聖人說:

“多情不是朝三暮四,三心二意。要對這個世界有足夠飽滿,足夠充沛的感情,滿溢出來,流淌在筆端,傾注在紙上,才成有血有肉的字。隻要有了骨肉,不用筆筆無瑕,更不必字字發力。

“心裡到底有幾分情,是真是假,話說出口騙得過彆人,筆落紙上卻騙不過自己!”

院長道:

“看來您對他很滿意。”

書聖搖頭:“早了點。衛平我已看了一年,看他不能隻看三天。我還要試試他。”

“您想看他書畫試表現?”

“不,這張符已經看過。我要看些紙麵上看不到的東西。我給他的,才是他的,他如果出手搶,就是他沒這個緣!”

然後書聖說了一番話。是試探,是計策,而且是連環計。

聽他說罷,眾人不由麵露苦意。任何一個攀登仙途的修士,都無法拒絕這種誘惑吧?那人隻是個少年,又不是聖者。

轉念一想,各大家族為了給自家後輩鋪路,設局的,演戲的,手段頻出,這些年他們還見得少嗎?

真心不怕火煉,宋潛機是廢鐵還是金子,一試便知。

小斫麵上點頭,心想您真不愧為墨池畔的釣魚老手!

雖然池裡根本沒有魚,您也是老釣竿了!

書聖像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笑道:“沽名釣譽,假作清高之徒,我見得太多。戒心難免重些。去吧。裁縫鋪準備道具。胭脂鋪花老板,你準備老本行吧。其他人隨時協助!”

“是!”

書聖吩咐完,站起身踱步。他推開窗戶,遠望山景。

華微宗各處人頭攢動,春色盎然,唯有後山靜僻如故。

“那隻鬼來了?”書聖問。

“聽說昨晚到的後山,紫雲觀的人沒聲張。除了我們和華微宗掌門,沒人知曉。”院長答道。

書聖輕哼一聲。

“他跟著追來,不過是想撿現成的!老不要臉!”

樓中沒人搭話,眾人神情複雜。

“這個人是我先找到的,他再敢跟我搶……”書聖想起去年關於衛平的事,冷冷道,“老夫要將整個墨池潑在他的棋盤上。”

作者有話要說:病中昏沉,若有錯彆字懇請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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