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之樹(1 / 2)

鹹魚飛升 重關暗度 6292 字 5個月前

紀辰不來下棋的夜晚, 宋潛機照舊靜坐等雨。

夜色靜謐,一半弟子在毒障林外烤肉,另一半在河道邊聊天。

偌大的仙官府空蕩蕩, 隻他一人。

宋潛機緩慢呼吸,似乎有種特殊節奏, 氣息與小院、乃至整座仙官府融為一體。

南風起於花葉之間, 緋紅的薔薇爬滿青竹花架,新栽的月見草開了黃花,月光下隨風輕搖。

它們也在等。

風吹葉落, 滿地花影紛繁, 浮起一層流動的暗香, 縈繞宋潛機周身, 灌入垂落的廣袖。

他靜靜望著朦朧月色。

同一輪月亮照過萬水千山。

十萬八千裡外, 明月撩開輕紗,變得皎潔而透亮, 何青青甚至能望見銀盤中深淺不一的陰影。

“大師姐,我們走吧。”有人說。

“好。”何青青輕提裙擺, 路過紅蓮盛放的池塘,水麵映出她窈窕纖細的身形。

七八位衣著鮮豔、雲鬢高堆的女修同行。她走在最中央, 看似最受歡迎、最不可缺,其他人如百鳥朝鳳。

但兩邊人隔著她談笑, 語氣熟稔, 氣氛熱鬨。

她不善言談, 插不上話,便沉默著低頭看路。

“到啦,我們就在這兒玩。”

何青青四下打量。

這是仙音門的靈石采礦場,白日裡挖礦的外門弟子早已回去休息。

此時幽森荒涼, 一盞燈籠也無。遍地黑魆魆的礦洞,像一張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風吹不進,月光照不穿。

她莫名心慌,輕扯身邊人的衣袖:“白萼師妹,我們來這裡玩什麼?”

那翠衫女修掩嘴笑,指向對麵一位白裙女修:“大師姐,你又叫錯啦!我是蓼花,她才是白萼呢。”

眾女一齊嬉笑:

“我是青梅,她是紫竹,大師姐認得嗎?”

“那邊是槿雲和桂梓,大師姐這次可記住了?”

何青青有些尷尬地改口。

她其實記性很好。再複雜地曲子聽過一遍,她能完全記住。再深奧的功法看過一遍,她能死背下來。

從前誰說她壞話、欺負她、侮辱她,那個人的臉一定死死刻在她腦海裡,夢裡燒成灰也不忘。

但在仙音門,遇到的每個人都對她笑,說“為她好”,要跟她“交朋友”。

比如眼前這幾人,她們發型打扮相似,皆仿照妙煙仙子,笑容和問候更像是從同一個板裡刻出來的。

偶爾幾個綿裡藏針的眼神,不動聲色,一閃而逝,快得像錯覺。

於是她不知該記住誰的臉。

細細想來,除了師父的麵容,她竟隻記得妙煙毫無瑕疵的容顏。

等眾人笑夠了,蓼花終於道:“咱們玩藏朦,我們以前經常這樣玩,大師姐會吧?”

何青青隻得搖頭:“我不會。”

沒人與她玩過。

翠衫女修熱切地拉起她的手:“沒事,我們教你,一學就會!玩這個要先封起靈氣,大家都不能用法器,不然修士五感敏銳,夜裡找人豈不是易如反掌?”

何青青點頭:“好吧。”

蓼花蒙上眼睛,被人引著轉幾個圈,走出幾步,一邊大聲數數。

白萼拉著何青青的手躲藏,做噓聲的手勢,輕聲說:“藏好就不能動。”

蓼花數到五十睜開眼。她顯然很有經驗,沒費什麼功夫,就將她們一個個全逮出來。

眾女修笑鬨成一團。

聽見銀鈴般的笑聲,何青青心想,正常女孩子平時都玩這些嗎?現在我也玩過了。

與同齡女孩做幼稚遊戲的新鮮感,令她雙眼泛起笑意。

“大師姐,該你啦。”

何青青順從地被封了靈氣,被蒙上眼睛,被不知是誰撥弄轉圈。她一邊數數,一邊由人領著向前走。

忽然月光一暗,濃雲聚來,曠野間風聲嗚咽。

大風卷地的夏夜,似要落雨。

何青青的冪籬麵紗被風吹起:“十八、十九、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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