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條路(1 / 2)

鹹魚飛升 重關暗度 9275 字 9個月前

衛平親手做的點心, 不止送給千渠送雞隊。司農劉木匠、司工鐵三牛、施工隊的隊長、打穀場的村長等等凡人,都得到一隻漂亮的雕花食盒。

一拍盒蓋,裡外三層自動打開, 像蓮花綻放, 露出顏色鮮豔、香氣甜美、狀如花瓣的糕餅。

千渠落後淳樸,很少有人見過這樣賣相精致、暗含玄機的東西, 不由嘖嘖稱奇。

能吃到宋仙官貼身管家衛仙師親手製作的食物,不止滿足口腹之欲,更是一種特殊榮耀。

鐵三牛吃完飯, 蹲在溝渠邊吹風走神,從懷裡摸出一杆旱煙。

衛平入鄉隨俗,也撩起衣擺蹲在他旁邊,還低頭湊過去給他點火。

鐵三牛嚇得差點掉了煙槍:“仙師,這怎麼使得。”

“我初來千渠,不懂人情世故,河道上的事情也什麼都不懂, 正要向大家多多學習。”衛平笑問, “我聽說河道圖紙都是您畫的?我能看看嗎?”

鐵三牛連聲答應。

衛平拿到圖紙, 問了些如何控製水量、如何防洪調水之類的問題,期間認真傾聽, 與對方稱兄道弟。

最後他狀似無意地問道:“這七條河道的走向是宋先生要求的吧?”

“當然不是,這個走向目前最合理。水道的功效能最大限度發揮出來, 千渠地大沙塵大,不僅要解決灌溉,還要分水排沙、保證水流清澈,這是我從所有方案中選出的最優設計。宋仙官看過,隻是點了頭。”

衛平一怔, 不動聲色打量對方表情。

沒有說謊。

難道隻是巧合?宋潛機無意大興土木,為自身增益氣運。隻想開河引水,灌溉千渠,造福萬民。

他忽然朗笑:“我原以為是要討個好彩頭!等按圖紙修完,河道滿水,修士禦劍或乘法器從天上飛過,千渠無高樓,黃圖平原一望無際,隻能看見七條河道連成的‘宋’字。天地廣闊,蒼茫原野為紙,洶湧河水為墨,如此才能彰顯宋仙官在千渠獨一無二的地位,淩駕一切的權力。”

“宋?我看看哦……嗨,真像個宋!你不說我都沒察覺哈哈!還是老兄你眼力好!”

鐵三牛激動地招呼劉木匠:“老劉,快來!這有個新發現,是衛管家看出來的!”

不多時,河工們也放下飯碗,傳閱圖紙。人群中響起一陣陣驚呼:

“越看越像宋啊!”

“這是老天爺的意思。”

衛平輕輕挑眉。

他對空間、圖形、字的間架結構有種敏感直覺,否則不會被書聖看中,也不會在黑店當鋪點破“奸商符”的機巧。

宋潛機無意無心之間,卻得到這種結果,莫非說他就是天命所歸、氣運所鐘?

千渠人皆道“祥瑞”,回家叩拜仙官微縮雕像。

唯獨孟河澤頗為不屑:“衛平,你心思不純牽強附會,以為這樣就能討好宋師兄嗎?我師兄正人君子剛直不阿,從不好大喜功,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如果衛平是女修,他真想按對方一個媚上惑主的名頭,再摁進種蓮花的大水缸清醒一下。

衛平正在為宋潛機布菜,聞言委屈又溫柔地對孟河澤抬眼一笑:“師兄言重,衛平不敢。”

宋潛機今天吃南方菜。吃飯時他一貫認真,不會分神琢磨彆人的言語機鋒。

三顆晶瑩剔透的水晶蝦餃、三隻鮮香濃鬱的豉汁鳳爪、三枚軟軟糯糯的鮮肉燒麥、一小碟乾脆爽口白灼芥藍,配一盅熬了六個時辰不斷火的烏雞枸杞老參湯,最後還有清新解膩的佛手茶餅。

——選用今年大衍宗靈泉邊新摘的綠茶製作。

器具、擺盤考究,拚出花團錦簇的圖樣。宋潛機吃得乾乾淨淨。

衛平無視孟河澤的怒瞪,繼續道:

“宋先生,我聽說您從琴仙那裡得了七絕琴,可變寶船。等河道全部修好,您帶我去兜風吧,從天上看看這‘宋’字河道有多威風?”

宋潛機擦淨手指,直覺對方語氣有些怪異,好像前世在哪裡聽過。

他還是認真糾正對方:

“千渠不會永遠沒有高樓,不會永遠隻有黃土和風沙。以後禦劍從天上看,應春天四野皆綠,煙柳畫橋,秋天黃葉紅葉參差,金色農田麥浪滾滾,冬天白雪皚皚,銀裝素裹。

“而不是像你說的,四野茫茫,隻有一個字。若河道修好,千渠依然什麼都沒有,我的名字孤零零地寫在天地間,又有什麼意思?”

衛平收絹布的手忽然一顫。

他猛然抬頭,用一種陌生、震驚的目光看向宋潛機。

千萬人將他當神明救世主叩拜,千萬人心中有了這個“宋”字。

但宋潛機心裡沒有“宋”字,沒有虛名聲威、沒有權力地位。

隻有千渠,隻有他的百姓。

“值得嗎?”衛平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冷。

“值得什麼?”宋潛機不解。

他想,我下山享受耕種的樂趣,挖河道還不是為了種地?到時候地沒種起來,名字先寫出來,多羞恥。

“沒什麼。”衛平恢複微笑,收拾杯盤狼藉。

衛平手腳勤快嘴巴甜,還用著一張平凡稚嫩的少年臉、再加上時而楚楚可憐的表情,不出半月,就贏儘親疏遠近的人心。

除了孟河澤負隅頑抗,堅決不吃餅,其他人喜歡吃甜吃辣還是吃酸,都被摸得一清二楚。

當孟河澤氣得快要咬碎牙、拍碎劍,紀辰終於頂著雞窩頭帶來好消息:

“我翻篇四個城門陣法錄影,找到他是從西城門進來的,路上與幾個散修說過話。順著這個線索一路剝繭抽絲往上查,還真摸出一點東西。”

“你行啊!有點本事!”

“不是我有本事,有錢能使鬼推磨咯。”紀辰拍出一遝淩亂的紙:“他從風凜城來,是個不學無術、喝酒賭錢的小混混,沒人見過他有朋友親人。”

孟河澤再不嫌棄他字醜,將每個字死死記在腦海,然後揉碎紙團,想象自己在揉衛平的腦袋:

“我看,身世淒苦都是他的騙人話!”

“這人到底哪裡不對?”紀辰問。

“哪都不對!”孟河澤細細講了來龍去脈。

他本來沒指望紀辰,在他看來紀少爺缺根筋,又二又傻需要保護,想對付衛平還差一萬個自己。

誰知道紀少爺比他懂:

“我在家的時候,叔父、伯父都娶了很多房夫人、納了很多妾,那些夫人們在深宅大院閒著沒事乾,就喜歡爭風吃醋,打壓彆人,表現自己,製造誤會,好得到夫君更多寵愛。你聽他說話的調調,看他強裝無辜委屈的手段伎倆,你還不明白?”

“明、明白什麼?”孟河澤眨眨眼。

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

紀辰點了點他腦袋:“那衛平不是個散修不是個劍修,他就是個深閨怨婦啊!”

孟河澤眼前的迷霧終於散開:“我就說怎麼不對勁,從沒遇到過這種對手!有什麼辦法破他的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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