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家也罷,讓小星回來也好,她從小嬌生慣養,怎麼吃得慣千渠的風沙?”
硬碰硬孟河澤不怕,聽一群女人哭卻無比頭大,隻能收回劍柄。
心想紀星都被衛平喂胖了一圈,哪裡像吃不慣的樣子。
“堂哥,就算曾有誤會,家人之間,吃頓飯就沒事了,在外麵玩了這麼久,總該回家。”紀光勸著,眼中閃過得意地笑。
四周賓客的寒暄聲靜了靜,很快嘈雜漸起,開始議論此事:
“自紀仙尊隕落後,紀家全由旁支支撐,紀辰這樣一走了之,未免太無情了吧。”
“誰知他是不是受人蠱惑,自己族人也不認了。”
他們故意不傳音,不是為難紀辰,是想看宋潛機如何應對。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利益一旦扯上血緣,總能扯出許多是非。
宋潛機若不攔,名聲在外的仙官護不住身邊人,必遭嘲笑。
他若阻攔,必有挑撥謀財的嫌疑和汙名。
華微宗一眾峰主、長老冷眼旁觀,幸災樂禍。
紀辰臉色徹底冷下。
心想你們不過是欺我年紀輕,以為我好糊弄,大庭廣眾之下顧忌臉麵,不敢把事做絕。
我偏不如你願。
來赴宴之前,他已經做好麵對一切的準備。
“叔父,堂弟,我當初離家,不過是因為……”
“咳!”宋潛機忽然打斷。
紀辰見宋潛機搖頭,隻得忍怒不言。
宋潛機道:“各位來此,是要接他回去了?”
他還坐著,沒有站起來的意思,態度散漫。
殿內眾人神色興奮。
紀光暗示警告:“這是我們紀氏家事,宋仙官不姓紀,不方便插手吧。”
“那是自然,多謝你們來接他!”宋潛機笑道:“可惜他的錢,已經在千渠花光,不然我一定放他隨你們回去。”
紀光臉色一變。
中年男子搖頭,似是失望、痛惜:
“宋仙官何等風流人物,為何提那俗物?我們來接紀辰,是為了血濃於水的親情,不是為了幾塊靈石!”
“說得好。”宋潛機歎氣道,“紀辰在千渠練習布陣,靈氣輸出不穩,經常引爆陣基,炸房毀地。他的錢賠光之後,吃穿用度皆由千渠供給,他又像從前一樣吃用最好的,開支頗大。如今隻能做工抵債。債不還清就放人,我如何向千渠子民交代…”
紀家數人震驚無言。女眷們忘了哭,帕子掉在地上。
孟河澤忍著笑,好個賣身千渠,做工抵債的可憐小少爺!
好個鐵麵無私的宋扒皮。
宋潛機:“‘血濃於水,遊子歸家’合乎人倫道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更是天經地義。隻要你們提前還清他欠的錢,他立刻就能走,我敲鑼打鼓放鞭炮抬花轎送他走。”
紀光叫道:“怎麼可能?紀辰離家時,明明帶走了……”
財不外露,他的話立刻被紀家主打斷:“小辰欠下多少?”
宋潛機不假思索:“不多,六百萬靈石。”
“你這是獅子大開口!”紀光沉不住氣,臉色已漲紅,“無憑無據,你堂堂仙官,講不講理,憑什麼扣人?”
“我最講理。紀辰練習陣法的事,全千渠皆知。每筆損耗都記在賬本,件件有憑據,我給了八折友情價。”宋潛機沒抬眼皮:“親情無價,你們誰付一下?”
看熱鬨的殿內眾人哄笑。
紀辰恨不得拍手叫絕。
紀光說了幾句陰陽怪氣的話,諷刺宋潛機斤斤計較、心機深重。
“我在千渠做工很辛苦。”紀辰眼睛瞪圓,顯得十分委屈可憐,“叔父,堂哥,你們會替我還債吧?不過六百萬,我父親活著的時候,可是給旁支也留下……”
中年男子低咳一聲,打斷他:“小辰,你長大了,在外行走敢作敢當,這種事要靠自己。我看宋仙官隻是磨練你,沒有為難你的意思。你跟著他,練好功法,多學本事啊。”
他說完轉身就走,紀家女眷們急忙撿起帕子跟上。
驪英帶頭拍手笑:“紀編修真可憐,一個大活人,不值一堆靈石。”
紀光聽著賓客說他們“貪財、賣子”,猶不甘心地站在原地,張口想說些什麼。
紀辰搶先道:“我人回不去,但心裡記掛你們。我帶了點千渠土特產。堂弟,送你了。”
“什麼特產……”紀光低頭一看,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修真界三百六十條基礎常識進階版》?!”
進階版還叫常識?這莫非就是,傳說中令青崖做題家鬼哭狼嚎、夜夜噩夢的死亡習題?
再看旁邊青崖學子臉色,已經比玉案上,琉璃盞裡的綠蟻酒還綠了。
紀辰關切道:“做完這本,再來找我要。”
紀光汗如雨下,匆匆告辭。
青崖諸生盯著題冊,麵色鐵青,忿忿不平地互相傳音:
“彆人的家事,宋潛機就算占道理,也不好這樣橫行霸道吧。”
“這次可不是背後傳謠,是咱們親眼所見。”箐齋道,“宋潛機果然不是什麼正經人,一定要防他不懷好意地接近院監師兄。”
宋潛機頂著各種複雜目光,吃著白玉盤裡的合意餅,還分給身後的弟子們吃。
“看我作甚?”他對子夜文殊笑道,“這個好吃。不過在我千渠郡,還有更好吃的。”
衛平的手藝,當然比華微宗廚子好。
子夜文殊麵色不改,聲音卻傳進宋潛機耳中:
“為何不惜聲名?”
對方本來不用淌這趟渾水,或者可以做得更漂亮,少遭非議。
但他偏要最簡單、最粗暴。
宋潛機不傳音,微笑道:“我要聲名有什麼用?”
子夜文殊不再問。
宋潛機與傳聞中判若兩人。
紀辰收起題冊,揚眉吐氣,對藺飛鳶傳音:“你發現沒,子夜文殊坐在旁邊,宋師兄好像活潑許多。”
他心想,這種話說給孟兄聽,隻會挨罵,幸好有藺兄在。
藺飛鳶對宋潛機背影翻白眼,冷笑:“誰知道他什麼毛病。就喜歡招惹不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