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次訂婚大典, 華微宗將宮閣殿宇翻修一新,處處紅綢飄飛,喜氣洋洋。
霞煙錦鋪滿逝水橋, 橋下五色鯉被喂得肥美異常, 迎著朝霞騰躍出雲海。
乾坤殿兩側擺放上百張矮幾, 中間依然留有開闊空地。
虛雲端坐高位, 不怒自威,看八方來賀, 心中滿意。
直到子夜文殊與宋潛機同時出現, 虛雲和華微宗一眾長老心中同時咯噔一聲。
引路的道童犯了難,不知該引向何處,下意識看執事長臉色。
執事長也拿不準, 又急忙看虛雲掌門臉色。
虛雲卻想, 子夜文殊今年在青崖閉關, 宋潛機一直在千渠,兩人根本無暇私交,難道這背後是書聖的意思?
他不動聲色,既然想讓宋潛機放下戒心, 必要忍得一時。
稍一踟躕, 子夜文殊腳步不停,已經跨過門檻。
道童急忙將他引向事先安排的座位,子夜文殊剛坐定, 誰知宋潛機緊隨其後,很自然地坐在他旁邊。
青崖和千渠眾人站在兩人身後。
執事長上前道:“宋仙官, 這桌本是留給紫雲觀觀主的,仙官們坐在後麵……”
驪英笑道:“我師兄沒來呀,宋仙官坐吧, 我坐你旁邊。”
說罷已經入座。
豐紫衣和她身後女修,與宋潛機告了彆,才回各自門派落座。
聽過宋潛機名字、研究過他字帖和棋譜的人遍布修真界,親眼見過他的人卻不多。
至少大殿內各門派世家的代表,許多人還是第一次見宋潛機。
跟嚴肅沉著的子夜文殊比起來,宋潛機笑似春風,如傳言中一般俊美風流。
他穿著做工精致、低調華美的禮服,身後站著孟河澤、紀辰和一眾弟子。
來勢洶洶,不像屬地仙官,倒像一派掌門、一方霸主。
殿內眾人不由暗中議論:
“那人就是宋潛機?他不僅敢來,還敢帶以前華微宗的外門弟子來,這不是打東道主臉麵嗎?”
“他還坐在虛雲眼皮底下,虛雲真能忍。”
“宋潛機早有自立為王之心,自然不願與其他仙官同坐,偏要出風頭,坐顯眼的位置。”
“誒,仙音門的仙子們來了!”
忽一陣香風吹入乾坤殿,花香襲人。
步搖亂響,環佩叮當,裙擺如滾滾浪潮,果然是美人如雲的仙音門到了。
妙煙在偏殿準備稍後彈琴,其他女修由何青青帶領赴宴。
她第一眼看見宋潛機,就要上前打招呼。卻見那人左邊是子夜文殊,右邊是驪英。她想了想,直徑走向宋潛機對麵的位置。
雖然相隔半座大殿,距離稍遠,卻時刻能看到。
“後麵怎麼安排?”引路道童問執事長。
執事長頭疼:“反正都坐亂了,隨便吧。”
宋潛機看見何青青,略略點頭。
後者笑起來,豔光如刀。
青崖諸生一時有些目眩神迷,彼此傳音:
“何仙子在對我們笑嗎?她笑得真動人。”
“當然,畢竟是院監師兄救回來、我們青崖走出去的人物。”
他們回以與有榮焉的微笑,何青青卻不笑了。
她不像妙煙永遠保持淡淡微笑,日常麵如冷月,因而笑容更珍貴。
旁人看她,隻覺她的美貌有種攻擊性,令人渾身發冷,卻無法忍住不看。
長時間麵對子夜文殊,則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青崖諸生受他管教,他是令人膜拜的偶像神像,絕不是可以親近嬉笑的朋友。
其他門派的親傳弟子、天之驕子與他打交道,就算與他修為相仿,也會感到壓力。
但宋潛機好像失去了對溫度的感知,一直對子夜文殊笑得明目張膽,還從儲物袋摸出一隻玉盒:
“帶了點特產,送給你做紀念。”
子夜文殊不接:“何物?”
宋潛機認真道:“麥子,我自己種的,長得很好。”
子夜文殊看著他不說話,似無言以對。誰家修士會送麥子?
宋潛機長臂一展,將玉盒塞給他。
箐齋、梓墨要攔,見子夜文殊已經握住了盒子的一角,兩人隻能收回手。
紀辰戳了戳孟河澤:“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冷?”
“不可能。”孟河澤麵無表情:“乾坤殿設有恒溫陣法,寒暑不侵。”
紀辰低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揚眉眨眼,看仙音門又看青崖,“對麵冷,旁邊也冷。”
孟河澤拉他換了位置,讓紀辰離子夜文殊更遠:“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紀辰:“…… ”
“堂哥!”紀辰忽聽見一道極熟悉的聲音,一激靈,打了個冷顫。
“還冷?”孟河澤轉頭問藺飛鳶,“帶披風了嗎?”
藺飛鳶大怒:“你當我是裁縫還是你媽?”
“不冷不冷熱得很!”紀辰連忙製止兩人,對快步走來的少年冷淡道:“有事嗎?”
那少年與紀辰麵容有些相似,穿著打扮也如出一轍。
孟河澤雖不認得,卻大概能猜到對方身份。他橫劍擋在紀辰身前。
“小星怎麼沒來?登聞大會後,你們一言不發地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千渠郡,家裡人都很擔心。”
紀光聲音抬高,引人注目。
任何外人聽見,都會覺得他真心關心紀辰,而紀辰不為所動,冷漠無情。
另一位中年男人走過來,和藹微笑:“小辰,等大典結束,就隨我們回白鳳郡吧。跟族人在一起,總比跟著不知底細的外人強。”
他說到外人,刻意看了一眼宋潛機。
紀家眾人聚來,男女老少言辭懇切。紀辰叔父的姬妾們甚至低聲抽泣,怨紀辰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