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折劍斷義(1 / 2)

鹹魚飛升 重關暗度 9208 字 9個月前

紀辰掐著時間, 從樹稍跳下來:

“就算宋師兄煮了三大鍋,用光廚房所有調料,衛平那小子也該吃完了!”

孟河澤瞧了眼天色:“走吧, 雨下大了。”

漠漠昏黑。

兩人冒著初春的細細雨絲走向宋院,不忘嘲笑老實吃麵的衛平。

雷聲滾滾, 忽聽院中笑聲淒厲。

“動靜不對!”紀辰麵色一變。

孟河澤率先破門而入,正見宋潛機、衛平隔著石桌, 對峙雨中。

桌上燭火已滅,隻有一柄舊劍、一隻空瓷碗。

“我自詡聰明一世, 卻看錯了你,算我瞎眼。”衛平仰天大笑。

“唰!”

電光慘白、劍光雪亮。他竟拔劍出鞘,直指宋潛機。

孟河澤腦中嗡地一聲, 天旋地轉:“衛平,你瘋了!”

“彆喊我衛平!”衛真鈺轉頭大吼。

紀辰瞄一眼麵碗,勉強擠出一絲笑:“衛兄,是我的錯!今天本該我吃麵, 你要怪就怪我,莫與宋兄置氣,有話好好說,先把劍放下。”

他故意打諢,想將衛平癲狂的情緒打破。

宋潛機卻抬手,不許孟河澤、紀辰上前。

兩人隻得停步梅花樹下,眼睜睜看著鋒利劍尖懸在宋潛機喉頭。

“我傳陣術於小紀,鑄劍送小孟, 卻從沒教過你什麼。宋院內外,你勞苦功高。誤你半年,這一劍, 你要刺便刺罷。”宋潛機聲音淡漠,低垂眼簾,“我不還手。”

大雨瀟瀟,落花碎葉狂舞。夜雲被電光撕碎,兩道人影忽明忽暗。

手持利刃的渾身顫抖狀如瘋魔,手無寸鐵的不動如山有恃無恐。

“你這樣想?”衛真鈺雙目泛紅。

原來在宋潛機心裡,信義這東西論斤論兩放在秤上,一直稱得清清楚楚。我今夜九死一生才站在你眼前,你卻說一年恩義用一劍還清,就算互不相欠。

“你不僅沒膽,你還沒有心!”他大喝一聲,全身靈氣爆漲。

萬千雨絲被震碎,化作濛濛水霧,不敢近他身。

孟河澤、紀辰大驚失色。

“喀!”衛真鈺生生折斷長劍,“你不做這件事,我來做。不是因為你們都說該我做,不是因為我要名望財富美人,是我自己想做。”

他一甩袖,斷劍飛擲。

不遠處花架轟然坍塌,滿地狼藉。

衛真鈺轉身,左手被劍鋒割傷,鮮血淋漓:“你我之間的恩義,如同此劍,從今往後,兩不相乾!”

舊傷崩裂,熱血淌下,被雨水衝散。

常人割袍斷義、割席決裂,但他們都是用劍的,要斷隻能斷劍。

孟河澤伸出手,想拉衛平衣袖。

宋潛機爆發一聲大喝:“讓他走!”

衛平衣服濕透,麵無表情地與孟河澤、紀辰擦肩而過,像路過兩顆小樹。

他跨出門檻,忽然想起什麼:

“宋潛機,是不是從來沒人告訴過你,你煮的麵,真的很難吃。”

宋潛機閉上眼,似無動於衷。

衛真鈺沒入漆黑雨幕,再不回頭。

良久,宋潛機睜眼看看坍塌的花架,踉蹌一步。紀、孟二人急忙上前,扶他進屋坐下。

紀辰尋著寶物靈壓,撿回菜地裡的畫春山、七絕琴和棋譜,擦去表麵泥水:“宋兄與衛兄,怎麼鬨成這樣?”

宋潛機搖頭不言。

孟河澤望向院門方向,怒道:“衛平這混蛋,我去抓他回來!”

“不。”宋潛機啞聲道,“你們如果在外麵遇見他,不要惹他。”

“外麵?”紀辰愕然,神色有點倉惶,“宋兄想讓我們也離開?”

宋潛機在想什麼?

陳紅燭逝水橋上發誓與他劃清界限。

藺飛鳶跳下船板,杳無蹤跡。

大雨裡衛平斷了劍,說了最狠的話。

他卻好似習以為常,至少表麵看不出傷懷之色。

紀辰感到迷茫,幾乎分不清這人身上哪部分是溫柔,哪部分是疏離和冷漠。

宋潛機沒想這麼多,他並非無情無義,隻是對孤獨、離彆、誤解的忍耐度比常人高出許多。

“你們以後外出遊曆,總有狹路相逢的時候。切記,彆去主動招惹他。”

宋潛機心想,你們就算近兩年不出千渠,閉門修煉。三年後秘境開啟,全修真界的修士蜂擁而去,爭機緣搶資源,你們也該去磨礪一番,碰碰運氣。

但紀辰、孟河澤上輩子命太慘,可見氣運汙濁。若與天命加身的救世主成了死對頭,硬碰硬多半拚不過,不如避開鋒芒。

孟河澤皺眉,撿回插入泥土的斷劍:“衛平偏激狂妄,在宋院卻壓抑本性,低服做小,此番含恨而去,一定心懷不甘。若放任不管,我怕他日後對師兄不利。”

宋潛機收了劍,淡淡道:“隨他。”

孟河澤心想,就算衛平今夜用劍指著師兄,師兄仍念舊義,不忍傷他。

“回去吧。”宋潛機道,“我歇息了。”

孟、紀二人欲言又止。

臨出門時,忽又聽那人問:“麵條,當真難吃?”

孟河澤一怔,急忙解釋:“宋兄彆聽衛平胡說,也沒那麼難吃,一般難吃而已……啊!紀辰你踢我乾什麼!”

……

難吃當然是非常難吃,隻是吃麵的不曾說破。

宋潛機一直以為自己是下廚天才,直到親自品嘗,才知其中百種苦澀滋味。

竟比人生苦。

春雨匆匆,夜半來,天明去。

衛總管一走,千渠像被挖開一個大窟窿,呼呼灌進冷風。

市坊、戶籍辦、城防隊、神廟大牢和審堂失去話事人,還有那些尚未完工的橋梁道路進度停滯。衛總管精力過人,決策和部署覆蓋方方麵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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