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妙煙竟在旁邊。
不遠處何青青拉著宋潛機,不知在說什麼。
宋潛機麵色溫和,眼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擔憂,然而氣質冷漠,任憑對麵人如何勸說,都毫不動搖。
衛真鈺忽然有些想流淚,對上宋潛機目光,卻心虛至極。
往事不堪回首。
他在宋院大鬨一場,而對方還在秘境保護他、替他取得“不儘火”。
不過再如何心虛難堪,還要先解決“外患”。
“宋師兄,從前是我不對。你生我的氣,可以打殺我,隻是不要聽這女人挑撥。”
宋潛機聞言一怔,衛真鈺看見了什麼?
怎麼又願意叫他師兄了,先前不是還連名帶姓地喊他宋潛機,或者陰陽怪氣地叫他宋王嗎?
“確實需要你辦一件事。”他說。
“宋師兄有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衛真鈺喜道。
“速速離開這裡。”
衛真鈺笑容凝固:“師兄……”
宋潛機見他不肯走,故意道:“我交代小孟去辦一件事,怕他一個人力有不逮,想讓你去幫他。你去找到他,他自會告訴你。”
衛真鈺立刻喜不自勝:“靠他當然不行!我願為師兄分憂。”
他得意地看了何青青一眼,不忘抹黑對方:“此人心機深沉,師兄彆被她迷惑了。”
長夜終儘,東方微白。
宋潛機看著何青青,有些頭疼。
晨風吹過少女鬢邊碎發,吹起她的衣裙,好像要將她吹走。
她卻脊背挺直,像咬定青山的老鬆:“千渠已成孤島,天下大戰在即。我今夜得此機緣,必將步步占得先機。宋師兄,你當與我聯手。”
“為什麼?”宋潛機淡淡道。
何青青咬牙:“因為我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宋潛機笑起來:“因為你是勝者,我就該和你站在一邊?”
何青青怔了怔:“這……自當如此。你曾對我說,不要再用擎天樹汁液提升修為,可是若我不用,彆人也會用,還會用來對付我。我不挖,彆人也會搶著挖。天下事就是這樣,除非你站在最高處,讓大家都不要做。否則有人做一,就有人做二!”
“那你想如何?”宋潛機問。
“我要統一所有門派,讓所有人對我俯首稱臣。我要站在最高處,再沒人能拉我下來。我要開創新世,成為新世界的神!”
何青青說完,忽有些後悔。
她說了這樣可怕的話,宋潛機會如何看她。
“何姑娘,我不知你看見了什麼。你得此機緣,便是你的造化。或許你會得到一切,也或許能爬到最高處。但你會付出很多代價……”宋潛機緩緩道,“無親無友,想殺你的人數不清,另一些人對你好,也不是因為真心,隻是害怕你,或者想利用你。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何姑娘,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不要讓聰明傷人傷己,自苦自誤。”
他語氣並不嚴厲,像一位脾氣甚好的長輩。
朝陽從他身後升起,一瞬間鋪開萬丈金光。
何青青眸中含淚:“這就是你的詛咒嗎?你、你竟然咒我。”
“不。這是我得到的教訓。我隻是勸你。”
“錚!”
何青青揮手,一隻匕首出鞘。
她直直遞給宋潛機:“你若後悔那夜贈我綠漪台,今夜便殺了我!”
“為何?!”
何青青怔怔望著他:“若我日後得償所願,卻與你為敵……那時你再想殺我,我、我恐怕就不肯死了。”
匕首寒光凜冽,見血封喉。
宋潛機歎道:“當年買琴送你,我不後悔。今夜,我也不殺你。”
何青青忽後退三步,向他行大禮。
甚恭敬、甚端正。
“宋師兄,我去了。”她直起身,氣已沉,神已定。
宋潛機負手轉身,不再看她:“你去。”
……
湖水粼粼,如一塊水晶折射出千道華光。
群山寂靜,湖心隻剩宋潛機一人。
“出來。”他卻輕聲開口,“我一夜奔忙,神魂疲憊,出劍速度已不夠快。畫春山不在我身上,七絕琴受損,此地也不適合布置屠龍陣,你若想殺我,此時最好,機不可失。”
界域中華微真人長歎:“你讓彆人都走了,你一個人,怎麼打這一場?他在三生石上動了手腳,明顯要借三生石之力殺你啊!你還有什麼牌能打?”
孟河澤、紀辰、何青青、衛真鈺、妙煙為何同時陷入三生石幻世?
自然是有人引他們前來。
誰能同時引動這些人,自然隻有“宋潛機”。
那個“宋潛機”,一直在暗處。
任由華微真人捶胸頓足,宋潛機依然負手而立,好像沒聽見。
一道人影身披燦金色朝霞,緩步走出晨霧。
無相最後一具化身,從頭到腳與他一模一樣。
宋潛機看著眼前人,好像在照鏡子。
他麵無表情,鏡中人卻低眉微笑,這感覺有些詭異。
“我們又見麵了。”無相道,“你好像不習慣我這副模樣?”
宋潛機搖頭:“佛本無相,魔也無相。‘凡有所相,皆為虛妄’,你說過,越想看清本相,心生執著,就越被外相迷惑,我從前看不清的,經此一夜,卻當看清了。我反倒該謝你,送上機緣。”
宋潛機抬眼,眸光驟冷:“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