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天黑路滑(1 / 2)

鹹魚飛升 重關暗度 15462 字 7個月前

宋潛機還未回答, 隻聽冼劍塵仰頭大笑:“哈哈太好笑了,本尊收徒需要給什麼好處,本尊隻憑人格魅力和傾世風采, 讓人心甘情願地拜服追隨!”

書聖:“哈哈太好笑了!原來真有老妖怪練了駐顏術就這麼自戀, 這個世界上我隻承認你冼劍塵比我自戀!”

棋鬼:“哈哈太好笑了!你口中的人格魅力和傾世風采,怎麼老夫從未見過, 難道像你的本命劍一樣,被你忘在大陸儘頭了?”

劍神:“你病得老眼昏花當然看不出來咯, 本尊不會怪你!”

他們旁若無人、語速飛快地吵架。冼劍塵以一敵二鬥誌昂揚,棋鬼占據主場優勢,書聖煽風點火。

宋潛機覺得自己從清幽雅致的百花山穀小竹屋, 突然踏進鬨哄哄亂糟糟的地下賭場,偏偏這個賭場還養了五百隻鴨子, 圍著他一通嘎嘎亂叫。

“既然宋王來了,先生便交給你照顧了。”牌桌上幾人悄然起身,湊近宋潛機身邊打招呼, “我們先走一步。”

“夥計?掌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宋潛機在黑店和華微宗見過他們, 也算打過交道。

黑店眾人露出一言難儘之色。

想當年華微初見宋潛機, 他還是一個當劍換琴的小小外門弟子, 如今才幾年光景,就成了名動天下,萬人追隨的千渠王。

“今日先生忽發雅興, 要來拜訪棋鬼。青崖書院有院長和院監坐鎮,我等關了各家店鋪, 隨侍先生來此,來此……”花掌櫃輕咳一聲,“來此, 打牌。”

宋潛機看了看:“可是他們倆,明明是各玩各的。”

書聖在推牌九,棋鬼在玩另一種紙牌。

花掌櫃低聲道:“他們原先一起打,後來差點打起來,隻能分開玩,我們幾個輪流作陪坐莊,實在苦不堪言,宋王來得正是時候。”他忽然推了一把小夥計,“叫人沒!”

夥計彆扭地喊了一聲宋王。

宋潛機點點頭:“小孩長高了。”

“你沒比我大幾歲嘛。”小斫嘟囔,卻被掌櫃拎著領子扯走。

黑店眾人一溜煙跑了,竹屋賭場霎時一空。

涼風從支開一半的窗戶吹進來,帶著窗外的花香。

籌碼、骨牌、骰子堆在賭桌上,零零散散,浸在黃昏時分淺薄的緋光中。

宋潛機聽著吵架聲,卻被窗外繡球花吸引,正想走近觀賞,忽聽冼劍塵叫嚷:

“天上隻有一個太陽!他這輩子隻有一個師父,那就是本尊!”

棋鬼、書聖同時看向宋潛機:“你來說!”

冼劍塵表麵胸有成竹,傳音發出死亡威脅:“你知道該怎麼說!”

宋潛機略一思索,問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令三位至強前輩異常震驚,無法回答,以至於竹屋內沉默良久。

宋潛機走上前,又重複了一遍:“這個時節,如果小麥貪青穗小,無法收割,該如何補救?”

冼劍塵喃喃自語:“我徒弟終於被你們搞瘋了,你們賠我一個徒弟!”

棋鬼:“彆碰瓷,我看就是被你搞瘋的。”

書聖博學好問:“俗話說春種秋收,為何你說夏天收麥?”

“春小麥便是秋天收,夏天收的是冬小麥。”宋潛機笑起來,“其實,我早已拜過許多位師父。”

三人愕然,頗為意外。

“我對生機感知敏銳,能照料一院花草,但農耕一道學無止境,是師父們把代代相傳的種地經驗教給我。什麼時候追肥、什麼時候鋤草,哪些植物喜陰、哪些作物貪曬……一塊地收成好不好,隻憑努力耕耘不夠,還要看老天借不借運氣。一陣風的大小,一片雨雲來的時機,一群鳥的遷徙路線,都會影響數月到一年的辛苦,決定萬人的活路。”

“我研究種子田、四季棚,培育優種、提高畝產,這些事情單憑我一人閉門造車,就算身懷天地至寶,也萬萬做不到,要靠我所有師父們埋頭苦鑽,不服天時。”

“你的意思……”冼劍塵蹙眉,“本尊好像明白了。”

“我不太明白。”棋鬼問,“你這後生到底師從何人?”

書聖歎氣:“師從何人?千渠萬民,天地萬物!他們能教你的,遠多於我們這些老頭子。”

以先賢為師、以百姓為師、以天地為師。

師徒名分對宋潛機重要嗎?師門榮譽對他重要嗎?

答案顯而易見,他可以拿任何人當師父,比如一個隻懂嫁接的農人。

但如果他不能從你身上學到東西,你就算打遍天下無敵手,劍法強到沒朋友,他也不會拿你當師父。

何必拘泥於門戶之見,執著於一門一派的榮耀?

冼劍塵輕哼一聲扭過頭,不看宋潛機。

書聖忽然拍手道:“為師聽說,你在血河穀救我青崖弟子性命,還用畫春山鎮壓作亂的混沌,活人無數。”

宋潛機拎起賭場上茶壺,倒了一杯熱水,俯身端給他:“確有此事。”

棋鬼近年隻喝白水,竹屋也沒有待客茶點。

書聖接過水碗啜飲一口,卻像喝了瓊漿玉露、極品好茶,喜笑顏開地連說三聲好:

“為師欣慰啊!”

棋鬼一陣咳嗽,劇烈喘息。

宋潛機上前為他拍背。

棋鬼啞聲道:“為師也聽說,‘屠龍陣’重現紅河,殺了一條吃人的大蛟,可是你指揮彆人布置的陣法?”

“正是。”宋潛機再次端水。

“好啊,沒浪費為師留給你的陣法秘籍!為師老懷甚慰!”

冼劍塵擰著眉頭,手臂環胸,發出牙酸的吸氣聲,酸溜溜道:“一唱一和的,演什麼演。”

宋潛機對他視若無睹:“我在血河穀,還用了七絕琴。”

提起七絕琴,三人神色微變,顯出前輩強者深不可測的氣息。

小竹屋一時靜默。

“這件事,為師曉得。”書聖望向窗外,“無情子年輕時,相信音律無情不美,隻有撫琴者心中存有極端濃烈的愛憎執著,才能彈出有情之曲。他以此教導大弟子絳雲,使得絳雲性格偏激。

後來他為了突破瓶頸,又改修‘無情道’,以天理和禮製教導二弟子望舒,望舒處處自我壓抑,不敢踏錯一步。這兩個徒弟年輕時對師父心生愛慕,努力完成他的一切期望。但無情子隻愛他的琴,眼裡看不見活人。望舒、絳雲心死之後,針鋒相對地鬥法,又各自收徒,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麵。

“無情子一生虧欠徒弟,拿徒弟當求道路上的實驗,最終因徒弟作亂而死,死後門派四分五裂,又怪得了誰呢?一報還一報罷了!”

棋鬼打斷他:“在後生麵前,說這些作甚。”

“你我已是無用之身,難道你還忌諱死字?”

“我有什麼忌諱,是這小子還沒收過徒,我怕嚇著他!”

他們說起琴仙,唯有冼劍塵一言不發,與夜訪千渠時一般冷漠。

宋潛機苦笑,心想我雖然沒收過徒,卻先體會到當師父當爹的難處了。

“兩位前輩,可還有什麼心願是晚輩能做到的?”他問。

棋鬼眼睛亮起來:“東洲紙牌和西洲麻將,你會哪個?”

宋潛機一怔:“都不會。”

書聖:“大牌九、小牌九玩得怎麼樣?”

“這個……我也不會。”

“雙陸呢?”

“還是……不會。”

棋鬼痛心疾首:“宋潛機,你枉做千渠王!”

冼劍塵忽然開口:“不如來玩‘飛升棋’吧。”

宋潛機:“我沒玩過。”

“非常簡單!”棋鬼打開一個木盒,取出一張形似地圖、花花綠綠的大紙、一個骰子、紅橙黃綠四種顏色的棋子。

三人眼疾手快挑了棋,宋潛機被趕鴨子上架,拿著紅棋發蒙。

棋鬼:“不用學,一上手就會。我先扔骰子。三,我走三格,運氣不錯,這一格我到了煉氣三層!拿三百靈石獎勵。”

他從木盒裡摸出三張紙,每張上麵寫著一百。

書聖擲出了五。冼劍塵擲出了六,走得最遠。

宋潛機有些明悟。

這張花花綠綠的圖紙,就是一個修士的修煉生涯。

有的格子畫著靈石、有的畫著陷阱,隻要走到上麵,就可以選擇是否囤積土地、挖靈石礦,也可能運氣不好,走到漆黑的陷阱格,瞬間一貧如洗。

玩到後期,靈石多可以花錢飛漲修為,沒錢隻能按部就班擲骰子。

“若不作弊,這不就是賭運氣嗎。”宋潛機覺得好笑。

以他們對靈氣變化的敏銳程度,一人擲骰子作弊,其他三人必能感知到。

“天運來時靠天運,天運不到就看策略。你看我走到這裡,可以選拿五百靈石,或者讓一個人退後三格。”棋鬼想也不想,“我就選冼劍塵!”

冼劍塵:“你有病啊!”

棋鬼:“我早就有病,你第一天知道啊!”

書聖:“我走四步,誒,這格寫的什麼?桌上每位棋手給我一百靈石哈哈!你們還愣著?給錢啊!”

小竹屋雞飛狗跳,比過年熱鬨。

三人互相坑害,拖累地對方寸步難行,宋潛機老實地扔骰子、囤地、賺資源、修煉,後發先至,十輪過後就走完大半地圖,眼看就要走到終局,功德圓滿地“飛升”了。

冼劍塵跳腳:“這個骰子有問題。本尊居然不是運氣最好的!不可能!”

此時宋潛機坐擁最多土地和財富,賣了地就可以大賺一筆,然後用這筆錢連走十步,直接飛升。

但他不賣地,錢也用來開荒。他的土地因此越來越多,錢也越來越多。

棋鬼無語:“你是怎麼把飛升棋,玩成開荒棋的?”

書聖瘋狂暗示:“你現在可以借錢給我,我飛升上界之後打工還你。”

劍神:“彆聽他胡說,這老家夥欺負你不懂,這個遊戲最先飛升才是贏家!最後一個是輸家!”

宋潛機卻道:“借錢可以,拿地來換。”

他們繼續玩下去,宋潛機助三人飛升,獨自留下

——占據整張地圖的土地!

冼劍塵慶祝勝利之後,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

一盤遊戲三個飛升贏家,都要給唯一的輸家打工還錢。

冼劍塵崩潰:“你要這麼多地乾什麼?!”

宋潛機小聲辯解:“……也不乾什麼,我就是忍不住。”

書聖嘿嘿笑兩聲,伸了個懶腰:“乘興而來,儘興而返。”

竹屋內沒有點燈。夕陽最後的光芒消失,月亮悄悄爬上山頭。

棋鬼揉了揉有些昏花的眼睛:“天黑啦。”

再輝煌盛大的落日終會沉入江河,天總是要黑的。

棋鬼敲了敲飛升棋的地圖:“宋小子,我們都走了,你又拿了這麼多地,這人間就交給你了。”

宋潛機忽然道:“既然選了我,不如你們替我殺幾個人,將他們的氣運和傳承給我。”

“你瘋了?”“不可能!”書聖、棋鬼異口同聲道,神色震驚。

“我開玩笑的。”宋潛機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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