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辰陪他妹去了,估計不回來了,你也去歇著吧,今夜我來守。”孟河澤道。
衛真鈺:“這東城牆一直是我守,該歇的人是你吧。我怕天亮之後,你沒力氣出城迎戰。”
“笑話,我……”
“喜報!”兩道人影奔來。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徐看山、丘大成一路高喊、狂奔,讓城牆上每個人都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對麵退兵了?”孟河澤沒抬眼,懶懶問道。
“宋師兄沒死!”丘大成道。
平地一聲雷。一時間腳步雷動,隻要聽見這句話的人,全都奔過來。
“你說什麼?!”雖然早有預料,但得到確切消息,孟河澤依然忘了呼吸。
“你說仔細些!”衛真鈺抓起報信人衣領,又急忙放下。
徐看山接道:“他在流沙河貼上擴音符。他的聲音傳遍方圓百裡,他親口說自己還活著,而且趙老祖已經被他殺了!”
“當真?!”衛真鈺眼眶通紅。
“這消息經過紫雲觀證實,絕不會錯!”徐看山知道眾人心急,語速飛快,“宋師兄還說,他和劍神要越過白龍江、翻過天乾山、走過雪原,一直走到大陸儘頭,拿回劍神的本命劍,斬殺邪佞!”
衛真鈺勉強保持鎮定:“快,叫紀辰用陣法傳音!”
於是在火光烈烈的晴朗夏夜,一條消息飛速傳遍千渠:
“諸位宋院弟子,鄉親父老,宋王沒有死,宋王就在白龍江!”
這一夜,千渠人和千渠援兵喜極而泣,處處歡聲笑語。
而“正道仙盟”的心情無比沉重。
正道仙盟由十八路門派世家組成,各自算計投入與得失,原本在爭論明天誰打頭陣。
當宋潛機沒死的消息從紫雲觀傳出,仇恨、恐懼感籠罩在每個人心頭,他們又同仇敵愾起來。
“他連趙老祖都殺了,我們怎麼辦?”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老祖一定是冼劍塵殺的。宋潛機必是身受重傷,才不敢回千渠迎戰!”
“那他為何要自己說出逃亡路線,這肯定是陷阱。”
“衛真鈺、孟河澤、紀辰都被困在千渠,他還能布置什麼陷阱。他是將千渠,看得比他自己性命重要,想引我們過去罷了。”
“我們必須去,決不能讓‘那個人’再拿到本命劍啊!”
“難道千渠不打了?”
正當眾人焦頭爛額,虛雲真人的一道虛影緩緩降臨,如一尊大佛震懾全場。
磅礴威壓如海潮席卷。
眾人頓覺安穩。雖然都是半步化神,趙老祖已經衰老,虛雲掌門才是如今的天下第一。
至於琴、棋、書、劍四神,三人已隕落,金丹以上修士都能感應到他們的離去。
隻剩一位沒有本命劍的劍神,如何與虛雲掌門爭鋒。
虛雲的影子道:“兵分兩路。趙太極,你親自帶人去白龍江,務必在江上誅殺兩人。”
……
白龍江自大陸儘頭發源,由雪原冰川的融水彙成。
夏季水勢盛大,大江穿山過嶺,濁浪激蕩,水浪聲回蕩兩岸,似狂龍怒吼。
又是黃昏。
殘陽入水,橘金色光輝在水霧浪花間反射,令整條江流光溢彩。
一艘烏篷船逆流而上。
船頭一位白衣少年迎著江風和斜陽,手持一柄有薄又窄的長劍,一邊修補船上陣法,一邊以劍氣驅趕水中妖獸。
小船行至江心,妖獸逐漸增多。
烏篷船裡還坐在一人,正在慢悠悠地飲茶、賞景,毫不在意顛簸加劇的船身。
黃昏怒江、凶惡水獸、忙碌的同伴,似乎隻是他眼中風景。
他欣賞風景,並發自內心地愉悅。
“你又喝茶?”宋潛機道。
冼劍塵誠實道:“到千渠那晚,你不讓我喝酒,我就再沒喝過了。”
宋潛機:“你覺得重點是喝什麼?重點是你也有手有腳,不能出來幫幫忙,就乾坐著喝茶?”
冼劍塵歎了口氣:“為師傷勢惡化,目前僅存一劍之力,當然要留到最緊要時刻。”
“等等。”宋潛機反應了一陣,不可思議地眨眨眼,“你一個劍神,現在隻能出一劍?那你跟一隻拖油瓶有什麼區彆?”
冼劍塵砰然放下茶碗,怒道:“孽徒!為師本來在銀島鯨肚子裡養傷,是你小子非拉著我上路啊!說起來,可是你對不起我!”
“我對不起你?您要臉嗎?”宋潛機衝擊船艙,指著自己,“我本來在千渠種地,是誰當初誑我去死海殺人?”
冼劍塵也指自己:“是誰當初不讓我在千渠休養,非要替我做一件事?”
宋潛機氣道:“那是為了應付你,你給我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是誰把華微宗曆代祖宗殘魂丟進我的界域?”
冼劍塵:“是誰在華微浮城裡,被那些殘魂壓製,被我救下一命?”
宋潛機:“是誰先用契約綁我?”
冼劍塵:“是誰先自稱我徒弟?”
“……”
一筆爛賬沒理清,一個浪頭又打來。
烏篷船在巨浪中飛速打轉,像掉進漩渦的落葉。
“船要翻了,管好你的陣法!”
“你敢撒手不管,要翻一起翻!”
兩人爭執之間,水中忽傳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可惜你們師徒二人,今日便要江上翻船了。”
當這道聲音第一個字響起,十六道劍光忽從水中亮起,直刺烏篷船。
十六道劍影,不分先後發出,封死烏篷船所有去路。
這是準備已久的必殺一擊,絕不可能落空。
但劍光亮起的刹那,宋潛機已經出劍。
他無影劍一揮,一劍斬落十道劍光。
宋潛機行至江心,便暗示冼劍塵江底有埋伏。
他們半真半假的吵架,迷惑對方。等待時機的敵人果然抓住破綻,提前發動。
而宋潛機將戰意、劍意提至巔峰,隨時準備刺出最強一劍。
慘呼聲連連。敵人衝出水麵,更多劍光亮起。
劍氣肆虐縱橫,水龍卷衝天。
江波如怒,白龍江真似一條發怒狂龍。
冼劍塵從船艙內忽然拋出一物:“接劍!”
宋潛機毫不猶豫收起無影,抄起新劍。
忽然他手腕一沉,一顆心更沉下去。
好沉的劍。
冼劍塵道:“此劍名為‘渡川’,可借滔滔水勢增強劍意,正合你現在用。”
“這麼重!哪裡適合?”宋潛機雙手緊握,才能勉強拿穩劍柄。
又聽冼劍塵漫吟:“‘金繩開覺路,寶筏渡迷川’,你手持此劍,必要有逆水行舟、逆天而行的氣魄,否則反被此劍拖累。”
大江行舟,最易翻船。
然風波險惡,豈能渡儘?
冼劍塵穩坐船艙念心法,宋潛機持劍立在船頭,死死守著這條船。
陰惻惻的笑聲再次響起:“冼劍塵,你幾百年浪蕩人間,四處結仇,現在才開始教徒弟,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大門派世家弟子,從小被師父盯著灌靈藥、開靈脈、磨劍骨,哪一步都不能遲,遲了就是輸在起跑線上。
“確實不早!”宋潛機第一次與敵人達成共識。
“不晚不晚。”冼劍塵卻道,“為師剛才講的心法,都學會了嗎?”
宋潛機:“全!忘!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