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2 / 2)

豐鈺這還是頭回被安二太太邀請過去說話。她備了兩樣點心,並自己做的幾樣針線,叫元嬤嬤和小環帶著一道過了去。

窗下,安二太太麵色憔悴,雙目紅腫,豐鈺請了安,在她下首坐了。

沉默半晌,安二太太才垂頭說了句“謝謝”。

這麼多年不曾哭出來的眼淚,今日對著一把黃土哭了個痛快。

她端著身份這麼多年,甚少有可以如此放肆的時候,因為,並沒有肩膀給她倚靠,並沒有港灣給她痛哭。便是心碎了,痛極了,也隻有打碎牙齒和血吞。

她不得不強勢,這些年,她累極了。

豐鈺給了她一點念想,一個出口,一點寄托。

她甚至想好了,來日她故去了,便與這把黃土一同入葬。生不能共白首,死至少要同寢穴。

這聲“多謝”裡包含的情緒太多了。

她從沒瞧得起過眼前這個侯爺繼室,自打她進門,便一直不冷不熱地與她維持著表麵的寧和,心底裡嗤之以鼻頗為厭惡,更憤怒她插手安瀟瀟和崔寧的事。

可這次送過來的這盒東西,明顯不是男人能想到的。若崔寧當真有心,怕隻怕早提議給安錦南,早就做了這件事了。隻有女人最了解女人,知道她的心結在哪裡,知道能安慰她的是什麼。

崔寧也許隻是個執行者,說到底出主意的還是豐鈺。

所以安二太太這聲多謝十分誠懇真心。

好似心頭那顆吊了十幾年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豐鈺溫言道:“二嬸不怪我多事就好。”

見機又勸幾句:“瀟瀟已經知錯了,怕惹惱了二嬸不敢過來請罪。今天一早崔大人就在外求見侯爺,也是來請罪的。昨夜實屬事出有因,崔大人原來已接到了朝廷調令,要去西北戍邊。昨晚,他是來告彆的。這一去天南海北死生難料,這才有違禮數想交代幾句離彆的話。平素瀟瀟是什麼品行,二嬸比我清楚。她並非那等任性妄為的孩子。今早她還與我說,不想再惹二嬸生氣了,今生永不再見崔大人……”

身份在這,親疏有彆,有些話豐鈺不好說,能替兩人解釋分辯的她都儘力說了,剩下的還要看那兩人自己,還要等二太太想通。

二太太愕怔片刻,“他……要去西北?”

豐鈺抿唇點了點頭。崔寧確實要去,卻不是朝廷調走的,是安錦南今晨發了火,將他攆了出去。可安錦南素來看重崔寧,旁人以為他因兩人私會之事遷怒崔寧,她卻暗暗覺得,他是在給崔寧創造機會。

建功立業,而後成家,男人不正當如此?短暫的分彆何嘗不是對這二人感情的一種試煉?安錦南自不可能隨意將妹妹嫁了不值托付的人,崔寧要走的路還很長,能否通過這樣的試煉,還要看他自己。

安二太太久久未曾言語。

她忽而想到丈夫最後一次出征前,與她在窗下說的那番話。

“家裡都交給你了,你身懷有孕,定要保養自身,不必掛念我。等我凱旋歸來,必也能連跳數級了,屆時,我接你們娘兒幾個一同上京,也要給你掙個誥命,給咱們未出世的兒子掙個封蔭。”

說過這番話的男人,卻再也沒能回來。

她猶記得自己當時激蕩的內心,隻顧著哭,哭得看不清他的臉。緊緊揪扯著他的袖子,寧可不要那虛浮的繁華,隻要他能實實在在的陪在身邊。

她沒讀過什麼書,在娘家根本不如兄弟們受寵。是嫁了給他以後,才明白給人捧在手裡疼的滋味多甜。

她舍不得他,舍不得他去賣命。

安瀟瀟昨夜和崔寧作彆時,是否也是這種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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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錦南回來時,已是深夜了。想及這個時候豐鈺多半已睡了,不想她又爬起來為他忙碌,在外院書房就梳洗了一番,換過衣裳後才準備往內院走。

未及踏出書房,就聽廊外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侯爺,您安寢不曾?”

安錦南眉頭一凝,“嗯”了一聲。韓嬤嬤推門而入,在他身前福了一禮,緩緩道:“侯爺,老奴今次過來,是想求個恩典。”

安錦南沉默地聽她說道:“老奴年事已高,耳聾眼瞎,智昏糊塗。恐侍奉侯爺不周。想求侯爺,準老奴贖了自身,回故鄉去安養。”

安錦南麵色沉了下去。

他抿緊唇,居高臨下望著這個在他身邊服侍了二十餘年的老人兒。

韓嬤嬤這幾句話,簡直誅心。

尋常人家的乳嬤嬤,也必是體體麵麵的,有自己喂養大的乳子出錢出力的送終養老。她卻是要淒淒慘慘的獨個兒回鄉?

他安錦南若是允了,豈不給人戳爛了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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