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不僅蘇然想的明白,傅邊洲比蘇然聰明,更是能輕易地想到這一層。
還有三天,節目結束,兩人離婚,從此各奔東西。
傅邊洲腳步未停,仍舊大步向前,準備過馬路,向著財哥大排檔走去。
蘇然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傅邊洲的手腕,傅邊洲低頭看著蘇然抓著他的手。
“傅邊洲,你是不是喜歡我?”蘇然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天邊的雲,讓人怎麼抓也抓不住。
“是,我是喜歡你。”傅邊洲轉身,就見蘇然單腳點地,上半身撐在摩托車表盤上,傅邊洲走進,他垂眼看著蘇然,“我反悔了,我不想和你離婚。”
“傅邊洲。”蘇然沒想到傅邊洲會承認得這麼痛快,他鬆開攥著傅邊洲手腕的手,低下頭,又抬起來,“我不是一個ok的伴侶。”
“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傅邊洲坐辦公室,每時每分都被人精確地規劃好,三餐有固定的人為他搭配呈現,分分秒秒不會出一絲錯處。
他喜歡自由,向往無儘而又神秘的遠方,對錢財沒有那麼強烈地渴望,最討厭一成不變的生活。
這樣的兩人注定不合適在一起。
不過。他倆在不服輸的性格上,以及在一些生活方式上,也是有共通處的。
傅邊洲是蘇然穿書以來,遇到的第一個對胃口的人。
就像蘇然第一次見傅邊洲時,想到的那樣。
如果沒有原書設定裡的婚姻關係,他和傅邊洲也許會成為不錯的朋友。
“但我們可以當朋友。”儘管蘇然知道這種可能性有多低,節目散了以後,兩人生活方式的不同,再見麵的概率幾乎可以等同於0,不過他還是想說,想爭取下。
“你說完了麼?”等了很久蘇然都沒有再開口後,傅邊洲這才開口道,“可以換我說了麼?”
蘇然點頭,示意傅邊洲繼續說。
傅邊洲先問蘇然,“蘇然,你想要的生活是怎麼樣的?”
蘇然沒有去看傅邊洲的視線,他拍拍摩托車的車頭,“一直向前騎,騎到前方再也沒有路。”
“嗯,了解了。”傅邊洲點點頭,“可你怎麼就知道,這樣的生活態度,我接受不了?”
“還有,蘇然,你知道我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麼?你憑什麼就敢斷定,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傅邊洲笑著說。
這個問題有點將蘇然難住。不過世人所追求的生活,無非也就那麼幾種,其中穩定安全可靠,一定是排在前列的,沒有人會想要一段風雨飄零,充滿浪蕩和不安的生活。
“說真的,我自己都沒有想好,我要過怎麼樣的生活。”傅邊洲靠在摩托車邊,稍一撇頭,就能看到蘇然的臉,“怎麼你就替我定好了?”
傅邊洲難得的話變多,“在我過去人生的三十年裡,我的身份給予我的地位錢財,使我擁有掌控大多數人生殺大權的權利。”
“很長一段時間,我可以說,在一切關係上我都占據主導權。婚姻感情於我而言,不過是我手裡的一張最微不足道的牌。”
“蘇然,你是我不算漫長,但絕對枯燥的人生裡,遇見的第一個不同。”傅邊洲看向蘇然,“你自由又強大,我以為我能束縛住其他人的東西,在你這裡,我完全做不到。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個體,而是能和你平等交流的人。”
“你要給我付精神損失費,你帶我在大雨天空無一人的路上急速騎行,你帶我去喝廉價的冰汽水,我們在夜色下共抽同一根香煙,一起走過潮濕泥濘的森林。蘇然,是你,你帶我體驗了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蘇然,這是一段很奇妙的人生經曆。”傅邊洲的眼裡閃著一絲淺淡的光,“更神奇的是,我居然不抗拒這樣的改變,甚至想一直這樣下去。”
“蘇然,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很早之前我就同你說過,我隨時可以為了我喜歡的人,改變我的生活方式。”
“蘇然,你大可以來嘗試挑戰我的包容度。”
蘇然認識傅邊洲這麼久,第一次聽傅邊洲喋喋不休地梳理了這麼久,傅邊洲話裡每句叫得蘇然,都似是一把小錘子,一下一下地敲在蘇然的心尖上。
傅邊洲已經拿出他的態度和誠意,輪到了蘇然了,蘇然卻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在過往他穿過的無數個小世界裡,不是沒有人向他示好過,隻是他這人,能力強骨子傲,沒人能進入他的法眼,融入他的社交圈裡,連和他成為朋友戰友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用說要再進一步,發展到戀人的關係。
久而久之,蘇然覺得自己一人過得也不錯,他不需要感情生活。
兩人之間,誰都沒有再說話,傅邊洲耐心地給蘇然足夠的思考反應時間。
過了沒一會兒,蘇然下車去買了包煙,又問老板娘借了火。他點著煙,重新回到傅邊洲身邊,抽了口煙,吐出一個煙圈,隔著煙圈,他看向傅邊洲,最後仍是選擇搖搖頭,撇開頭去,“不了。”
是對傅邊洲剛那一串話的拒絕。
就算傅邊洲可以因為喜歡他,為他改變生活方式,適應他的生活節奏。
可蘇然仍是沒想好,他自身是否需要感情生活,以及他對傅邊洲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如果是傅邊洲一腔包容他,傅邊洲獨自付出,這樣不對等的關係,維持不了多久。
再者,蘇然這人不怎麼相信感情,虛無的喜歡是否能抵得過無儘歲月,對此他持觀望態度。
在一切都沒想明白之前,他連自己都無法說服,更彆說要給到傅邊洲回應,吊著人不是事兒,那麼最直截了當的方法就是拒絕。
“所以你的意思是,下了節目還要離婚?”
傅邊洲問出第一個問題後,可能連他都覺得這個問題問得沒有意義和價值,所以不等蘇然的回答,他繼續追問著第二問題。
“所以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麼?”
漫長的沉默過後,傅邊洲略顯苦澀地扯扯唇角,“能給個理由麼?”
話都說到這裡了,其實就沒什麼再向下問的必要了,還能有什麼理由,無非就是不喜歡,感情不到位,覺得離婚後,就算當朋友也會很尷尬。
傅邊洲率先打破了沉默,“好了,不用說了。”
沒必要給彼此難堪,何況驕傲如傅邊洲,從沒有被人這麼拒絕過。
“借個火。”傅邊洲從蘇然手中的煙盒裡抽出一支煙,手邊沒有打火機,傅邊洲叼著煙,向著蘇然的方向低頭靠近,用蘇然唇中夾著的煙去點他口中的煙。
火光碰觸,從一點零星火光,瞬間變為兩點閃耀著的火光。
借著兩點火光,蘇然可以清楚看清麵前男人的每一寸肌膚,每一處五官。傅邊洲麵容姣好,五官立體挺拔,他在蘇然麵前低著頭,香煙的火光從他顎下亮起,襯得他的五官越發鋒利,眉眼深邃,讓人無端聯想到遠方連綿不儘的山峰,以及神秘的深不見底的湖底。
蘇然一眼不眨,喉結微微滾動。
穿梭多個世界,傅邊洲是蘇然第一個覺得很有趣,可以嘗試去當朋友的人。
借了火後,傅邊洲直起身,他和蘇然之間保持著刻意不親不疏的距離,夾著煙,靠在一旁抽著。
能明顯看出,傅邊洲抽煙的姿勢不算嫻熟,不是經常抽煙的人,加之他又抽得凶且猛,偶爾會被煙霧嗆到輕輕咳嗽。
蘇然同樣並非老煙槍,一個不留神,他也被煙嗆了一下,蘇然低頭咳嗽著,後知後覺地回答了傅邊洲的前一個問題,“還能當朋友。”
傅邊洲發出短促的一聲輕笑,隨即他的聲音在蘇然頭頂響起,有些半開玩笑的意思,“饒了我吧,蘇然。”
蘇然抬眼去看,迎麵對上傅邊洲幽深如墨的眼眸,仔細看,能從那雙眼裡看到一絲隱藏不住的無奈與乏力,這些情緒本不應該出現在傅邊洲的臉上。
傅邊洲這也是拒絕的意思,出去辦理了離婚之後,便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以後就是陌生人,做不成情侶,那麼就連朋友也不要做。
沒有人能和喜歡的人在分開以後,依舊當朋友。聖人做不到,傅邊洲也做不到。
有一刻鐘,蘇然甚至覺得自己提出繼續當朋友的建議,對於傅邊洲來說,有些殘忍。他點點頭表示理解,一根煙抽完,他再次打開煙盒,取出第二支煙,點上,深吸,吐出。
兩人沒有去財哥店鋪,隻是一言不發地靠在摩托上,抽完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煙。
從華燈初上,財哥大排檔前坐滿了人,人群喝酒劃拳大喊大鬨;到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大牌檔前食客陸陸續續離開,留下滿地的垃圾廢物紙屑。
四周不再吵鬨,一時隻剩下蟬鳴。
晚風卷起地上的樹葉,流浪的大橘貓追著樹葉到處跑。
財哥收拾完食客留下的滿地垃圾,提著垃圾桶,出來倒垃圾時,遠遠看見對麵停著摩托的蘇然和傅邊洲。財哥笑道,“誒,小傅,你今天怎麼沒來店裡呢,我等你等了好半晌。”
傅邊洲把煙滅了,連帶著將蘇然抽剩的煙一起裝起,走到一旁的垃圾筐裡扔掉,“節目錄完了,不用學了,以後都不來了。”
“啊?”財哥一愣,念叨了句以後都不來了啊。想起傅邊洲之前和他說過,就來一個月錄個節目,沒想到這麼快一個月就要過去了,“你們節目結束了啊?”
“嗯,結束了。”傅邊洲回答。
這句結束了,沒由來的,讓蘇然心頭微動。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傅邊洲的背影上,燈光下,傅邊洲的背影被無限拉長,影子拖在地上,顯得有些落寞。
“啊,結束了,這麼快就結束了啊。”財哥眨眼小聲呢喃著,“我咋感覺還沒過幾天呢,這就結束了。”
又簡單聊了幾句之後,兩人同財哥告彆,財哥慢悠悠地回到了店鋪,路邊一時隻剩下蘇然和傅邊洲兩人,路麵重新回歸寧靜。
是到了要離開財哥這裡,要接傅粥粥回家的時間了。
蘇然,“走吧。”
傅邊洲,“嗯。”
蘇然戴上頭盔,雙手握著摩托把手,讓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色。傅邊洲的頭盔掛在車前,傅邊洲繞到車前取頭盔,蘇然把頭盔拿下遞給他。
就在頭盔交出去的那一刹那,蘇然的手腕被人握住。
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
蘇然半低著頭。
“答應你。”傅邊洲說,“出去了還能當朋友,但你也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最後三天,我們把cp炒完。”
“就當是留個最後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