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等車停好後,鄭成舉著電話從車上走了下來,見到蘇然正家門口等他,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聲音也一時變得結巴起來。
待確定門口真的是蘇然後,他對著電話那頭說了聲有事後,便急匆匆地掛掉電話,走到蘇然身邊。
想起自己曾經還因為一些有的沒的的原因,在未確定事情原委的情況下,公開質疑過傅邊洲,使得蘇然和傅邊洲被卷進輿論中心。儘管事情已經過去了一陣,蘇然和傅邊洲順利將事情平息下來,並未衍生出什麼太大的事端,可在鄭成心裡,這事兒一直沒有過去。
他沒敢去看蘇然的視線,“你...你怎麼來了?”
“進去說吧。”蘇然同鄭成道了聲。
兩人一起進入鄭成家的小院裡,蘇然沒有進鄭成家裡,他坐在門口,示意鄭成先將弟妹哄好,然後兩人在出來聊聊。
鄭成領命照做,等把一切處理好後,他熄滅了平房屋裡的燈,搬著小凳子,從家裡冰箱裡取出兩瓶冰飲,遞給蘇然一瓶,他坐在蘇然身邊。
蘇然喝了口水,先開口的口,“最近生意還可以?”
鄭成點點頭,之前是蘇然幫他破局,帶他上節目,給予了他更多的工作機會,提起這事兒,他得感謝蘇然。隻是越想感謝蘇然,便就越覺得,他之前當眾舉報傅邊洲的事情,做得不應該,“蘇然,對....對不起。”
“已經過去了。”蘇然知道他是為什麼道歉,他反問起鄭成選擇這麼做的原因,“之前為什麼想要那麼做?要來找我說傅邊洲的不是。”
這話鄭成沒法接,一些隱秘又齷齪的心思,在心頭肆意生長,有些話,注定了他沒法直白地去說,他將頭埋得更低了一些。
“你是對我有其他一些想法麼?”蘇然問出的話輕飄飄的。
“啊?”鄭成抬眸,臉上有明顯的驚慌失措,脖子後麵紅了一片,“你...你怎麼知道的,不...不是,你這是聽誰說的啊?”
話說一半,鄭成眼見躲不過了,他歎了口氣,含含糊糊道,“你...你會覺得我令人作嘔,是個奇怪的人麼?”
“自己猜的。”蘇然沒有出賣薑汀,他按照順序,回答著鄭成的問題,“為什麼會覺得你惡心,是因為你喜歡男人麼?如果是這樣,那和男人結婚的我,不是更令人惡心麼?”
鄭成抿了抿唇,被蘇然這麼一說,他心裡壓力倏地小了一點。
蘇然喝了口飲料,坐姿變得更散漫了一些,“明天我們的節目就要結束錄製了。”
這意味著蘇然就會同其他嘉賓一樣離開,等再次回來,兩人能再次見麵,不知道又要到什麼時候去了,想到這一茬,鄭成變得又緊張了些。他甚至覺得,蘇然會在節目結束前一天來找他,是有著不同尋常的原因在裡麵。總歸蘇然之前同他說過,他一下節目,就會和傅邊洲辦理離婚。
搶在鄭成開口前,蘇然先說道,“鄭成,我不是一個合格ok的伴侶。”
“如果我們在一起。”蘇然掃視了圈鄭成家裡的院子,“我會經常在外麵玩,你也許會很長時間找不到我,我可能很少回家。”
鄭成急切,他繃直脊背,向著蘇然方向傾身,“你是覺得我窮麼?”
“蘇然,我會努力賺錢,我會...”
“不是,你先聽我說。”蘇然淡淡地打斷他的話,繼續向下說,“鄭成,可能我們接觸得比較少,你不了解真實的我是什麼樣子。”
蘇然看向他,“即使確定了雙方關係,我依舊不會停下我探索的腳步,我無法適應一成不變的生活,想要一直在路上,不擅長社交,喜歡獨來獨往,不能接受禁錮和束縛,無法應付虛與委蛇的關係,不會為了旁人改變我自己的計劃。”
“哪怕這個人,是我未來後半生的愛人,我也無法保證我會為了他去改變。”
“所以,你想好了麼,這是未來你想要的生活麼?”
蘇然一連串說了很多,像是一桶涼水猛地澆在了正在熱頭上的鄭成頭上,使他不得不冷靜下來,重新去看蘇然,重新思考兩人的關係。
誠然,鄭成是一個很務實的人。他希望找的伴侶,是能陪他同甘共苦,共同拉扯起弟妹,一起奮鬥,白天為了生計忙得滿頭大汗,晚上一起抱著暖被窩,走過春夏秋天,漫天風雪,相互扶持的踏實人。
蘇然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和踏實實誠這倆詞,相隔了十萬八千裡,這樣的人鄭成注定駕馭不了,兩人根本不合適。
鄭成相信,蘇然所說的話裡,沒有一絲的誇張,或者是要為難他的意思。
這使得鄭成不得不反思起來,他到底喜歡蘇然身上的什麼?是蘇然身上不同於旁人的氣質,還是什麼其他。也許從一開始,他對蘇然隻是仰望,隻是他錯把這種仰望,當成了彆的什麼樣的感情。
腦子有點暈乎,鄭成慢慢冷靜下來,他蜷縮回身子,悶頭喝著手裡的飲料,空手捂著後腦勺,“蘇然,你這話說的...”
“隻是想讓你更加多麵地了解我。”
鄭成的反應才是蘇然意料之中的反應,應該說,絕大多數人,在了解到了他的想法後,都會知難而退,覺得他並非合適的伴侶人選。
隻有傅邊洲不一樣,能接受他的生活態度情感態度,還說願意當他的港。
大概這世上很難會有和傅邊洲一樣了的人了。
蘇然仰頭,將那瓶冰飲一飲而儘,隨手將塑料瓶擰起壓縮,塑料瓶在他手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兩人在原地不知道坐了多久,鄭成緩緩開口,這次是由他為兩人之間畫上清晰的界限,“蘇然,我們以後...以後還是朋友麼?”
“是朋友。”蘇然沒有猶豫。
“好。”鄭成的嘴角擠出一絲略顯苦澀的笑容,“是朋友。”
兩人相顧無言地坐在院中,各懷心事,沒有人著急要去睡覺,也沒有互相催對方離開。
蘇然看向鄭成,這一刻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同樣是一起喝東西,他和鄭成在一起的心情,同他與傅邊洲在一起的心情,完全不同。
另一頭的小木屋裡,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早就過了平時蘇然回小木屋休息的時間,按照概率來說,蘇然今晚不會在回小木屋住了。
傅粥粥穿著卡通睡衣T恤,孤零零地坐在床上發著呆,一雙小短腿耷拉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小叔叔,蘇然呢?”
還有幾個工作人員留在現場收拾器材,傅邊洲問身邊離他最近的工作人員,“蘇然去哪兒了?”
工作人員用手機聯係了下跟拍蘇然的同事,手機開了免提,對方的聲音透過聽筒直接傳了出來,絲毫不加遮掩,“蘇然剛是去鄭成家了,然後到了收工點,他讓我們先走了,說明天再去那裡接他,繼續拍攝任務。”
聽到鄭成二字,想起鄭成曾經做的那些事,以及看向蘇然的眼神,傅邊洲的眉心蹙起一點。
蘇然為什麼會去找鄭成?
已經到一刻都不能忍受的地步了麼?
傅邊洲同工作人員道了聲謝,轉身回到小木屋,坐在床邊,哄著傅粥粥先睡了覺。等床上傳來傅粥粥綿長的呼吸聲後,傅邊洲悄悄起身,推開小木屋的門,走到院中,在他身旁是蘇然平時住的帳篷。
傅邊洲披著月色,穿著藏青色的絲綢製的睡衣,站在院中,一動不動,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
天空泛起了魚肚白,鄭成調整好了狀態,等下他還要去工作,蘇然同樣要錄最後一天的節目,參加節目結束儀式。鄭成這會兒需要去補覺,蘇然也該趁著天未亮透,人少,往回趕了。
鄭成送蘇然走到門外,看著蘇然離去的背影,他心中說不難受是假的,就像是心臟被人大力捏著,酸澀澀的,可是蘇然和他不合適,他也沒有能力將蘇然徹底留下。
千言萬語,到了最後隻剩一句話,“蘇然,保重。”
蘇然回頭看他,“你也是,保重。”
兩人以朋友的身份簡單擁抱了下,就此分開,蘇然跨上停在一旁的摩托車。
因為餐廳運營已經結束,今天白天是各位嘉賓收拾行李,所以沒有直播。隻有晚上的結束典禮上,才會有直播。
蘇然的跟拍師傅,以及相關的負責人早就在門口等著蘇然了,今天不用扛設備直播,加之又是結束的一天,大家心情都很不錯,笑容始終掛在臉上。
見到蘇然後,負責人問道,“蘇然,節目結束後你要回哪兒啊?”
蘇然一時沒轉過來彎,不知道為何要問這個,“嗯?”
負責人笑笑,“你確定好你要去哪後,我們可以幫你把多餘的行李打包郵寄過去,不用你們自己背回去,這樣會省事很多。”
節目結束後要去哪兒?
這個問題將蘇然問住,他在這個世界上孑然一身,和原身父母鬨翻,又要和傅邊洲離婚,他離開節目組之後,好像真的就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負責人繼續說,“我看你來錄節目時,是從傅總家出發的,那現在回去呢,還是去傅總那邊嘛,不然我幫你把行李提前寄過去?”
蘇然再次想起傅邊洲之前同他說的話,傅邊洲願意當能讓他停靠的港。
見蘇然遲遲沒有反應,負責人催促道,“蘇然?”
“先不郵寄。”蘇然跨上車,“你們先陪我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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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邊洲在小院裡等到中午十二點,蘇然仍沒有回來的意思。
傅邊洲斂眸,圍著小院最後走了一圈,他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告知節目,他臨時有事,需要先走一步,就不參加晚上的結束儀式了。
他把傅粥粥留在節目組,由傅粥粥陪蘇然參加最後的結束儀式。
按理說這樣是可以的,傅邊洲是作為蘇然的幫手上的節目,並非主役嘉賓,離開並不影響什麼。
隻是考慮到傅邊洲的身份,以及他和蘇然最近在網上的熱度,工作人員勸道,“傅總,您確定現在要離開嗎?真的不能在等等了嗎?”
傅邊洲拖著行李箱,點頭,“辛苦你們照顧下傅粥粥,等節目錄完,我就來接傅粥粥。”
正當傅邊洲要往出去走時,蘇然忽然出現在他麵前,擋住他的去路,“聊聊?”
傅邊洲握緊行李箱的扶手,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欲往出走,“趕時間。”
麵對蘇然一夜間的不辭而彆,而且去的還是鄭成家,傅邊洲心裡說沒氣是假的。如果蘇然覺得,兩人把話挑開以後,彼此再見麵再同框再說話會尷尬,那麼他可以先行離開,不讓蘇然覺得有任何的為難。
“非要走是麼?”蘇然眼眸半垂,他倏地將T恤領子向下拉開一點,“那你要走就走吧。”
傅邊洲抬眸去看,就見蘇然鎖骨向下的位置處,有一小塊紅腫處,那處紅腫處上正貼著一層類似保鮮膜樣的東西,不過那處紅腫下的圖案,仍能看清一二。
像是一塊刺青。
傅邊洲的視力極佳,他一眼看清蘇然鎖骨處紋的是一個港口邊,很小的一處圖案,兩塊拇指大小,一兩朵撲騰在港口邊的浪花造型,而浪花邊上的港口線清晰可見。
他昨晚和蘇然說過,他願意當蘇然的港。
傅邊洲抑製不住地眯了眯眼,繼而盯著蘇然,語氣倏地變得淩厲起來,“蘇然,你到底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