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微微仰首, 紅寶石般冰冷嗜血的目光緩緩升起,環顧全場。
“是誰!”
她低沉的聲音仿佛神的諭旨, 帶著不可逾矩的威嚴和怒火:“是誰在挑釁梵卓皇族的尊嚴!是誰在覬覦吾的歌者!是誰!”
隱在角落裡,看見這一幕的所有人, 心裡都是一沉, 像是一瞬間被人按著腦袋壓進深淵裡!
權杖, 梵卓皇族, 歌者
這幾個詞加在一起, 合成了一個讓他們連想都不敢的恐怖存在
—那位已經曾統治了密黨和族群年、象征著血族的無上權威,而今已沉睡了二百年有餘的梵卓女王奧古斯都!
她醒來了, 她什麼時候醒來的!
不是說…不是說她會永久沉睡下去麼!
他們不敢置信, 但隨即,隨著她的話音,一個更駭人的念頭充斥著他們的腦海。
女王醒來, 而他們,竟然當著她的麵,在狙.殺她的歌者?!
狙.殺歌者,那是無可爭議的,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更何況,那是女王啊!
身體的反應比意識更快,他們毫不猶豫的轉頭就跑。
但是太晚了。
殷宸的眼神已經看向了他們的方向,透過虛幻的結界,看清他們狼狽逃竄的身影。
她握住權杖, 用力往下,狠狠杵在車頂,有玄妙繁複的花紋在大地上蔓延,他們一個個驟然自燃起來、在慘叫聲中化為黑灰
—血族等級分明,罔顧尊卑者,將遭受烈火灼身之刑。
殷宸張開手,最後那個等級最高的血族直直的飛到她麵前,在她的威壓下狠狠跪下。
她冷冷道:“是誰讓你們來的?!”
血族的天性讓他無法對更高血統的尊者撒謊,他張開嘴剛要說,忽然眼睛一瞪,整個人爆裂開來化為飛灰。
殷宸眼中閃過寒芒。
“好,好的很。”她冷笑一聲,伸手握住權杖,權杖鑲嵌的碩大紅寶石驟然爆出強烈的明光,她握著權杖、用力往地麵狠狠一震。
有無形的古老的音波在黑暗的世界裡奏響,像跨越千年悠悠傳來的鐘鳴。
B市、H國,乃至於整個東方,無數或在獵食、或在尋樂、或在商議……偽裝著各式各樣的身份、做著各式各樣事情的血族們同時怔住。
下一瞬,他們不約而同的站起來,無比震驚而恐懼的看著同一個方向。
是誰,奏響了血神的權杖!
是誰,點燃了君王的怒火!
百年已過,是誰從古老的曆史中蘇醒,踩在東方的土地上,以鳴杖之音,號令四方,向無可置疑的君王俯首稱臣!
隻有一個人。
從來,隻有一個人。
而現在,她終於,醒來了!
……
最後一隻血族化為灰飛,殷宸看了看周圍一片狼籍的場麵、無數人類震驚的神情,握著權杖輕輕一點
—破碎的車輛和道路迅速恢複原樣,車上的人們表情驟然空洞,剛才的記憶全部消失,再清醒過來隻剩下一片茫然。
殷宸拉開邁巴赫的車門,坐進去,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才轉過頭,看向一直目光灼灼盯著她的薄之舟。
她的力量和能力隻會在他麵前失效。
因為他是她最獨特的存在。
“很抱歉。”她的聲音低沉而歉意:“險些讓你遭遇了危險。”
她明明曾放下過話,她在一日,就沒人可以傷他。
但險些就被啪啪啪打臉了!
薄之舟死裡逃生,卻沒見多麼驚慌,甚至對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幕詭異奇幻的場麵沒提出任何疑問,隻是深深看著她:“你剛才說,我是你的什麼?”
殷宸微微揚起下巴,淡淡道:“沒什麼。”
薄之舟卻笑了。
他突然想起來,他曾經看過的秘聞資料,上麵是這樣說的:
歌者,是對血族有致命誘惑的人類,是他們尋尋覓覓的靈魂和伴侶,是使他們無比脆弱又無比強大的存在。
一個血族,隻會有一個歌者,在茫茫人海中,也許終其一生也不會遇見,但一旦遇見,那就是他們永遠割舍不掉的存在!
她說,他是她的歌者。
他是她獨一無二的存在!
“你笑什麼!”傲慢的女王卻像是突然被激怒了:“你很得意,得意你可以掌握我?不可能的,你不過是我的獵物,從來沒有獵物牽著獵人鼻子走的道理!女王的尊嚴至高無上,無人可以僭越,即使是你也一樣!”
“我沒有得意的意思。”薄之舟用手指抵著鼻子,儘力想克製笑意不再惹炸毛的女王生氣,但看著她的眼睛還是掩不住如水一樣的溫柔笑意:“我隻是很高興,高興我對你很重要,你就不會舍得拋棄我了。”
殷宸愣了一下,聽見他繼續道:“我的親人都認為我是怪物,我想我也的確是個不詳之人,也隻有你不會害怕我、嫌棄我,所以如果你也拋棄我,那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活著的價值。”
他神色淡淡,看不清自怨自艾的難過,但越是如此,越讓人感覺一種徹骨的自厭與絕望。
殷宸抿抿唇,直視前方,卻道:“能得到我的青睞,你已經是億萬萬人中的幸運兒,隻要你聽話乖巧,我會允許你一直留在我身邊,給你庇佑和寵愛。”
薄之舟看著她,用鼻音“嗯”了一聲。
他看著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蛇信在肌膚上舔過,讓殷宸胳膊上不自覺開始爆雞皮疙瘩。
殷宸強作鎮定:“有東西想對你下手,這些日子我會跟在你身邊保護,即使是你去上班也一樣。”
薄之舟點點頭。
於是殷宸又重新回到了彆墅裡。
嗯,雖然經曆了點麻煩,但悄然化解了再見麵的尷尬,殷宸覺得還是挺好的。
進了屋,她直接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她在等她的舊部,血神權杖鳴響,他們必然會第一時間趕過來拜見她。
但薄之舟卻誤會了。
“你今天,似乎很辛苦……”他輕輕垂眼,慢慢解開領口的扣子:“需不需要……”
“不需要!”殷宸回想起那時候的失控,下意識厲喝道:“不要在血族麵前做這樣暗示的動作!”
她本意是為了薄之舟考慮,但也許是梵卓女王的語氣太過嚴厲威嚴,讓薄之舟把這當成了斥責。
殷宸看見薄之舟怔了怔,旋即淡淡苦笑一聲,低低道:“知道了。”
媽蛋!
殷宸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這該死的人設!瞧把我們男朋友傷心的,她真恨不得衝上去摟著他親親抱抱舉高高!
然而人設不能崩啊!統治血族千年至高無上的梵卓女王怎麼會道歉!怎麼會因為一個弱者的情緒而瞻前顧後!即使那個人是她剛發現不久的歌者。
在殷宸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薄之舟卻已經放下手,留下一句我去處理公務,就上樓去了。
殷宸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剛要忍不住叫住他,窗外突然傳來一股強烈的能量波動!
殷宸站起來,看見窗外一團團黑霧氤氳彙聚,那黑霧蔓延進屋內,瞬間整個大廳一片黑暗。
黑暗,為人類所恐懼,但黑暗,才是血族所享受所信奉的,狂歡的天堂!
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了一雙雙猩紅色的眸子。
一個個在血族世界呼風喚雨的強者,恭順而整齊的出現在她麵前,毫不猶豫的向她單膝跪下、俯首稱臣:“吾王!”
他們每一個,都有著在人類想象中英俊到極致的容貌,都在人世間擁有絕頂的權勢、財富、威望,享受著讓人豔羨的美貌、長壽、愛慕……那一切黑暗賦予他們的禮物!
但此刻,他們都跪在這裡,無比謙恭而狂熱的拜見著他們的君王!
“我等今日聽見血神權杖鳴響,知道是吾王醒來,忙趕來朝見。”凱文,為首的兩個五代親王之一,欣喜道:“吾王沉睡百年,我等翹首以盼,如今吾王醒來,便可帶領我等重登輝煌!”
令一位五代親王歐雷也期待的看著她。
“吾醒來這些日子,看你們把族群統領的很好,以後一切如常即可。”殷宸伸手扶起凱文和歐雷:“把族□□給你們,我很放心。”
歐雷慚愧道:“我們還是辜負了王的期望,在東方管束不足,竟有人膽大包天觸怒於王。”
“他們針對的不是吾,是吾的歌者,他們罔顧戒律、罔顧與聖教的契約,擅自插手人族是非、險些釀成大禍!絕不可放任!”殷宸冷冷道:“從今日起,召令我密黨族群,詳查幕後主使,吾倒要看看,是誰如此肆意猖狂!”
“是!”
凱文:“我這就派兩個人貼身保護您的歌者的安全。”
“不用,他由吾親自守護。”
凱文與歐雷對視一眼,心知歌者對於血族的意義,也不再強求:“是。”
二樓書房內,薄之舟看著電腦屏幕上顯示的一層的畫麵,神色晦暗。
尤其是在殷宸微笑著拍了拍凱文的肩膀的時候、凱文抬起頭來仰慕又欣喜的回話的時候,他抿了抿唇、眼底儘是暗湧的鬱色。
她是他的唯一,卻是那麼多人的王。
多麼想,把她變成他一個人的,讓她的眼裡心裡,都隻能看見他!
心口突然鑽心的疼,薄之舟悶哼一聲,一手死死握住桌角,一手捂上胸口,再抬起時,掌心儘是發黑的血
—從心口滲出來的血!
他看著那血半響,閉了閉眼,轉身進了浴室。
凱文等人離開,天色已經晚了,殷宸也不好再打擾薄之舟,隻能回了自己的房間。
從第二天開始,她跟著薄之舟上班。
薄之舟給她安排了個秘書的身份,辦公桌也安排在自己辦公室裡。
梵卓女王自然不會乾秘書的工作,事實上她很早前就什麼活兒都不乾了,那些俗事自有凱文來安排,她作為血族唯二的四代種、君王一樣的存在,早就是製定規則、震懾四方的精神領袖,和權杖一樣的意義
—你見過誰家權杖還要安排會議行程的?
所以每每有行政秘書、總監等集團高層進辦公室請薄之舟簽文件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那位新任秘書要麼閉眼休憩、要麼翻書看新聞的場麵。
不得不說,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有優勢,要是彆人這麼乾、會被整個集團的人吐槽不務正業、抱大腿上位,但看著殷宸那張美豔威嚴的臉、那一身霸烈雍容的氣場,甚至連小憩時的姿勢都典雅高貴到讓人不敢褻瀆,讓人莫名覺得仿佛他們冷淡斯文的薄總才是被包的那個!
大禦姐不乾活能叫不乾活麼?!那叫隨性!那叫大氣!那叫……反正也的確是不乾活。
但不乾活有什麼關係啊!她能充分調和辦公室裡的氣場啊!
想想每次推門進去,看見薄總溫柔繾綣的看著大美人的側臉;想想薄總在皺眉要發火時下意識看一眼會不會吵到大美人……
從來是高壓死亡禁區的總裁辦公室,不知何時已經散發著甜甜的狗糧味道。
眾多冷麵精英高層麵上不動聲色,背地裡已經建了無數小群開始瘋狂yy兩個人的小劇場了!
殷宸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她為了保護男朋友的安全可以說是儘心儘力,除了薄之舟上廁所時可以說是形影不離。
直到這一天,凱文麵色沉重來報告:“王,剛收到消息,禁地處的封印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漸漸鬆了。”
殷宸神色一厲。
薄之舟開會回來,看見殷宸站在落地窗旁,環胸望著窗外。
她今天穿了一身修身的黑裙,側腰用紅寶石紋出一朵盛放的曼陀羅,從背後看去,那種致命的美豔誘.惑足以讓人呼吸都窒住。
這是他為她挑的。
看見這條裙子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穿上一定很美!
殷宸聽見腳步聲,轉過身來,上來就道:“我有事需要回去一趟,我會留下信任的人手保護你。”
薄之舟驟然僵住。
他控製著自己不露出扭曲的表情,慢慢坐到辦公椅上,沒說好或者不好,隻淡淡道:“我也沒有阻止你的資格,不是麼。”
殷宸皺眉看著他。
“血族禁地出了事,我需要回去看一眼。”看在是她的歌者的份上,女王勉強屈尊降貴,解釋道:“我會儘快回來的。”
她以為薄之舟聽了會高興一點,但他並沒有,隻是古怪的笑了一下:“帶著那兩個男人,叫歐雷和凱文是麼?”
殷宸不明所以:“他們是我的孩子,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我自然要帶著他們。”
“是啊,他們是你親自轉換的孩子,才是陪伴了你多年、被你無比信任和在意的人。”薄之舟自嘲一笑,又斂儘了所有表情,冷淡道:“女王想走便走吧,我這裡沒什麼好擔心的。”
殷宸眉頭皺的更深,盯著他好一會兒,眉頭突然鬆開,有些古怪問:“你是在吃醋?”
“我怎麼敢。”薄之舟垂眼看著文件,神情冷漠:“我不過是您的獵物,僭越了自己的身份,也不過徒惹您厭惡。”
殷宸不聽他陰陽怪氣,上前幾步,撐著桌子靠近他,眼神異樣。
眼前這張臉對他有太大的刺激,他呼吸微窒,不自覺的側開眼,長長的睫毛都顯得冷淡而禁欲。
女王看了他好一會兒,期間又皺起眉頭,像是在糾結要不要給這被寵壞了的、敢對女王甩臉子發脾氣的人類一點教訓,但最終,看著他冷淡到執拗的側臉,卻是無聲的歎了口氣。
她的眉頭徹底舒展開,像是想通了承認了什麼,這讓她的神態都變的更輕鬆,帶著溫溫的柔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