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舍不得我,還是在因為凱文他們吃醋?”她微微勾了勾唇,突然俯身,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薄之舟輕輕一顫,有些驚異的看她
—他大概以為,她會冷笑著叱責他的僭越吧。
“你真是可愛。”她低低笑著:“好吧,我的歌者,我收回原來那些話,即使你不夠乖巧、不夠聽話,我也還是為你而心動。”
甜言蜜語來的猝不及防,薄之舟隻抿著唇看她,似仍不敢相信。
“如果是吃醋,那大可不必,他們是我傾注無數心血的孩子、是我信任的心腹,但也僅限於此,我的伴侶、能讓我腐朽的心臟重新跳動起來的,隻有一個人。”她幽深的眸色中倒映著他的臉,王者柔情的模樣能將人溺斃在其中,她說:“沒有誰能抗拒命運的安排,我得承認,我輸了,但即使會失了王的威嚴,我還是要告訴你,薄之舟,我為你著迷。”
心口有什麼在湧動,薄之舟定定看著她,啞聲道:“您不是在哄我。”
殷宸的回應是又親了他一口。
薄之舟的耳尖都紅了。
“而如果你是舍不得我……”殷宸繼續說著,挑了挑眉:“那就和我一起去吧,隻要你舍得放下你的工作。”
薄之舟:“您願意帶上我。”
殷宸玩味的笑了:“當然,隻要你不怕的話。”
薄之舟表情這才舒緩下來,他說:“從您救了我的那一刻,我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那現在就出發吧。”殷宸想了想:“既然你都帶了,那就先回家一趟,把菲利普也帶上。”
薄之舟因為她隨口的“回家”,抿唇笑了一下。
於是,正美顛顛勾搭小美貓的菲利普再次絕望的被按在女魔頭懷裡,跟著算計成功一道上路的厚黑鏟屎官一道坐上了飛往大洋對岸的飛機。
飛機駛到波羅的海東岸一個不知名小國境內,在一片被綠蔭環繞的莊園的停機坪上降落。
殷宸抱著因為暈機已經癱成一張貓餅的菲利普下來,長發被風吹起,她衝薄之舟微微一笑:“歡迎來到我的領地。”
薄之舟走下來,打量四周。
這是一片占地無比廣闊的莊園、有連著後山的茂密樹林、獵場,廣闊靜謐的湖泊,造型典雅的前後花園,而在這一切中間,靜靜佇立著一座中世紀風格的華麗古堡。
他們一下機,無數隻蝙蝠突然飛來,在他們麵前化為一個個容貌美麗的年輕男女,他們恭敬的跪下:“恭迎吾王!”
殷宸矜持的頷首,點了點薄之舟:“這是吾的歌者,你們當如尊敬吾一樣尊敬他。”
一雙雙猩紅的眸子掃向薄之舟,又收回來,他們低頭:“是。”
“都散了吧。”管家要為殷宸打起黑傘,殷宸拒絕了,他繞過他們,衝薄之舟道:“跟我來,我帶你走一走。”
整座古堡通體黑色,有著哥特式獨有的尖銳的拱頂、塔樓,淩厲而削瘦的曲線顯出刀削般的鋒利與傲慢的、黑暗的雍容。
一走進大門,就看見被八根高大立柱撐起的高高的穹頂,上麵繪著濃豔立體的諸神黃昏浮雕,華貴的水晶吊燈垂下,將燈光打成璀璨的光輝,撒在華美的屋內,愈顯的美輪美奐。
“這座古堡,是在文藝複興時期,我請來最好的建築大師,耗時二十年建立的。”
再往裡走,穿過大廳,是一條幽長的走廊,地上鋪著柔軟華麗的軟毛地毯,兩側擺著一幅幅色調濃豔的油畫,就連牆壁上雕著的燭台都儘顯奢華繁複。
“時間很早就對我失去了意義,我看過大航海時代的開啟、看過文藝複興的浪潮、看過宗教改革的喧滔、看過歐洲大陸在拿破侖的鐵騎在顫顫發抖……每一個時代,都有群星閃耀,但他們無論如何輝煌過、結局也終究永墜黑暗,一次又一次,這是命運給我們的詛咒,讓我們看膩了的輪回。所以在長久的乏味過後,我決定沉睡,以度過這看不到儘頭的生命。”
殷宸悠悠的低沉的嗓音,連歎息都帶著歲月的古老。
薄之舟靜靜聽完,問:“那您又為什麼會醒來?”
“因為……”她緩緩轉身,看著薄之舟的眼神溫和含笑:“我聽見了,命運的呼喚,它告訴我,如果我再不醒來,去拿它送給我的禮物,我就會悔恨終生。”
所以她出現在,他痛苦瀕死的時候,如神靈般降臨在他麵前。
對世人來說,她是傳說,是嗜血的怪物,是黑暗的幽冥,但於他而言,她就是救贖、是信仰!
在幽黑的走廊裡,他輕輕握住她的手。
殷宸頓了一下,然後反握住他。
薄之舟側過臉,在略顯昏暗的燈光中凝視著她深邃靡豔的側臉,突然一笑:“您知道麼,我第一次看見您時,便覺得格外熟悉,好像我們曾經在哪裡有過深深的牽絆,讓我隻看見您,便覺得無比的安心和喜悅。”甚至是感覺到,濃烈到讓他自己都愕然的,深深的愛意。
殷宸心中一動,心口驟然泛起一股混雜著酸澀的甜蜜。
她將入夢九世喚醒他神智,每一世,他都會忘記前塵,她沒想過,他們的那些過往會在他心裡刻的那麼深,即使沒了記憶,還留有潛意識中的感情。
可她什麼都不能說。
殷宸眨了眨眼,將所有心緒壓下去,毫無破綻的笑著:“大概是造物主的奇跡吧,也許上輩子我們曾相愛過,所以這輩子,又讓你成為了我的歌者,讓我們能再續前緣。”
薄之舟深深看著她,有話幾乎到了舌尖,又被他咽了回去,最後他隻是溫柔的點了點頭。
兩人四目相對,繾綣情濃。
至於原本抱懷裡的貓……哦,那不是很重要,早就扔地上去了,正瑟瑟發抖的蹭在薄之舟腳邊亦步亦趨。
菲利普:“……”
所以說到底抱朕來的意義何在喵!
殷宸一揮手,整棟彆墅緊閉的窗簾、門簾徐徐打開,明媚的陽光傾瀉而下。
“其實我並不害怕陽光,隻是習慣了黑暗。”她道:“不過今後有了你,也許我該習慣光明。”
自從向他承認了她動心,女王陛下的情話一日比一日好聽,讓薄之舟都有些吃不住。
他輕咳兩聲,有那麼一瞬間都懷疑是不是她看破自己的算計了、所以故意用這種方式反擊,他側開眼,轉移話題:“所以說,陛下…”
“噓。”殷宸用指尖點了點他的薄唇,輕輕吐息:“叫我媞娜。”
薄之舟細白的臉頰上染上一層薄紅。
“媞娜…媞娜…”他的聲音又輕又啞,一時都忘了自己想問什麼。
“嗯?”殷宸摸著他的後頸壓下,殷紅的唇瓣摩挲著他的唇角,發出一個慵懶的鼻音:“你想問什麼?”
“我想問…”他輕.喘著:“我想問您的故事,比如,您出生在什麼時候?出生在哪裡?”
殷宸曖昧的神色一僵。
媽蛋,這家夥兒怎麼這麼不解風情!
按套路回一句“我想吻你”不好麼?!
“你真的想知道麼?”她玩味道。
“我想了解您,我想知道您的所有。”薄之舟認真說。
殷宸低低一笑,在他耳邊輕輕道:“我出生的時候,西羅馬帝國已經走向衰亡。”
西羅馬帝國……
公元五世紀的曆史……
“嚇到你了。”殷宸捏了捏他的耳朵,懶洋洋道:“我的全名,媞娜.奧古斯都,西羅馬帝國的反叛者歐瑞斯特之女,羅慕路斯二世之妹,羅慕路斯稱帝時,我才十四歲,那時帝國內憂外患、剛建立的統治搖搖欲墜,父親憂心煩躁,正巧有外域的巫師來拜見,說我有聖潔的靈魂,以我之血獻祭神靈可得到神的庇佑,父親心動了,打算在舉國慶典上將我在廣場上當眾放血祭天,從那之後我就被囚禁在塔樓上,但是我母親不忍心,她改變不了父親的決定,隻能偷偷放了我,讓我連夜跑開。
我騎著馬,連夜逃離了王都,如果沒有意外,我大概可以找一個偏僻的地方安穩的過一輩子,但很可惜,我不夠幸運—我遇見了梵卓,梵卓一族的創始者,擁有與神比肩的力量的三代種。”
薄之舟的手一緊,殷宸笑著拍拍他:“彆緊張,都過去了,現在說起來,竟然已覺得恍如隔世。”
她悠悠說著:“在人類的記載中,血族三代種至今還存在著,但其實並沒有,在他們叛殺了二代種、因為力量過於強大而被神所深深忌憚的之後,神們聯手劫殺了他們,十三位王者在短短時間內接連斃命,梵卓也在被追殺的途中,大概真是我的體質特殊,他遇見我,便起了一個念頭,想用一種古老的密法,驅逐我的靈魂、占有我的軀體,從而避開神的追殺。
他險些就成功了!”
殷宸眸色幽幽:“我至今都記得他那冰冷邪惡的靈魂要侵入我體內的感覺,因為失血而瀕死的我在他麵前毫無反抗之力,但大概是命運想將第三代徹底斷絕,就在他即將成功的那一刻,我覺醒了。”
她說到這兒,有些戲謔的看著他:“你想知道,我的能力是什麼嗎?”
薄之舟平靜道:“如果您想說,我便想知道。”
“你真可愛,說的話都總討我喜歡。”殷宸低低笑著:“好吧寶貝兒,我告訴你,我的能力,是絕對領域,在我所掌控的領域裡,我就是神,言出法隨、隨心所欲。我就是這樣,在那一刻生生碾碎了他的靈魂,卻占有了他的力量,成了梵卓一族的新王,也成了血族第一位四代種君主。”
說到這兒,殷宸歎了口氣:“我吸乾了梵卓的血,沉睡了不知多久,等我再醒來,我父親的王權已被推翻、西羅馬帝國覆滅,甚至就連殺死他的奧索亞克也已經死去,滄海桑田,所有我熟悉的都已經消失,我就像是一隻孤魂遊蕩在世間,沒有過往、不知歸路。我用了很漫長的時間,才終於適應了我的身份,然後去見證曆史、去開疆擴土、去製定規則、去握住權柄,再因為乏味而沉睡。”
薄之舟慢慢抱住她,輕聲道:“從今以後,會有我陪著你。”
殷宸拍了拍他的背:“是的,我向你分享我的榮耀與權柄,而你則給我你全部的忠誠和愛。”
薄之舟忍不住悶聲笑起來。
傲慢的女王啊,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強調他的本分,理所當然認定了他會屬於她。
而她也的確是對的,她吃定了他。
古堡很大,裡麵的每一件擺件都彆有來頭、每一件藏品都會在外麵引起腥風血雨,尤其是那一座藏書館,一個個螺旋式的直達穹頂的木質書架上是浩如煙海的藏書,從幾個世紀前的牛皮卷,到近現代的名家巨著,它們就靜靜的塵封在這裡,不知歲月流淌。
薄之舟看著這些書,眼中劃過異彩。
他這一路來,看過再珍貴的寶物也不過一笑置之,看見這些書倒來了興趣。
殷宸抱臂懶懶靠著門,低笑:“你若是喜歡,便留在這裡吧,這些書都是你的。”
“我很想這麼做,但薄氏現在還是我的責任。”他巧妙的回應著女王的邀請:“畢竟,我將來還會有無數的時間可以留在這裡,不是麼?”
殷宸看了他一會兒,笑著搖搖頭:“你很聰明,所以雖然你拒絕了我,我還是很高興。”
薄之舟笑起來。
他慢慢走過這古老的書庫,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劃過一個個木牌上已經斑駁模糊的標識。
他輕輕抽出一本羊皮卷的歐洲詩集,翻開幾頁,邊角處是一行勁瘦而行雲流水般的古英文評價。
那是他無比熟悉的。
梵卓女王陛下,寫得一手優雅華麗的可以被裱起來展覽的好字,像是無數個世紀以前、歐洲的那些王權者們在華麗的宮廷內室中,握著鵝毛筆慢條斯理用又漫不經心寫出的,足以流傳千古的家信。
是真正的,把優雅、尊貴和底蘊,寫進了骨血裡!
“媞娜很博學麼。”他說:“這裡的書很雜、也很全,天南海北、古今中外,應有儘有。”
“日子過久了,總需要些東西來打發時間。”
殷宸也踱步走進來,站在他身邊,黃昏薄薄的陽光透過明窗打在她身上,襯的冰冷深沉的女王都多了幾分暖意。
薄之舟摩挲著書頁,側臉看她:“媞娜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
“嗯。”在心愛的歌者麵前,女王像是一隻不動聲色炫耀自己華麗羽毛的孔雀:“為了勝利、遊曆、或者要尋找遺落的族人,歐洲、美洲,甚至是亞洲、非洲,我幾乎走過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雖然那是在很久遠的曆史之前…
薄之舟輕歎一聲:“多麼希望,我能早點遇見媞娜,這樣,我就可以陪著您一起。”
女王的眉眼愈發溫柔:“現在也並不晚。”
她負手而立,用寬厚而包容的語氣:“我知道你有你世俗的責任,正如我的族群是我的責任,我不會強迫你放棄,我可以等你把你想做的處置好,等你徹底做好準備、安心的投入我的世界,那之後,我們或許可以沿著我曾經的腳印,重新遊曆一遍世界。”她想了想,又似笑非笑補充了一句:“一個血族親王可以看見的,真實的世界。”
比起人類的世界,更精彩、更絢爛,當然也更神秘和刺激!
薄之舟屈起食指抵著鼻子,低低的笑
真是過分啊,居然用這麼溫柔又寵愛的語氣……明明知道,他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能和她執手,朝夕不離慢悠悠漫步過歲月和世界的將來,隻是想一想,就讓人覺得美好的不得了呢!
兩個人並肩站在落地窗前,靜靜遙望著絢爛的夕陽落入連綿的遠山。
萬籟俱寂的世界,仿佛隻有他們兩個人
—有一種歲月靜好的、相濡以沫的繾綣。
“好了,天色不早了,等你喜歡,還會有很多時間慢慢看。”天幕漸漸被黑夜遮蓋,她向他伸出手:“我們去用餐吧。”
薄之舟把書慢慢放回原處,握住她的手,含笑點了點頭。
餐廳也是一如既往的奢華,長桌上擺滿了典雅精致的餐具,薄之舟為殷宸拉開椅子,待她坐下後,自己坐在她對麵。
殷宸按一下鈴鐺,管家帶著端著美食的侍女們魚貫而入,全都擺在薄之舟麵前,並為殷宸端上了一杯水晶杯,裡麵是殷紅色的、但是比酒水更黏稠的液體。
薄之舟敏銳的看了一眼那液體,像是想到了什麼,眸色微微暗沉。
殷宸晃了晃酒杯,注意到薄之舟的表情,笑了:“這不是人血,是一種動物的血,獨角獸,你知道麼?這種神話中的生物確實存在,我把它們寄養在一座遺世獨立的小島上,定時取血飲用。事實上,越是高等的血族對於人血的需求越小,人血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無可取代。”
畢竟,現在的人類已經是一群吸著霧霾吃著地溝油喝著香精色素添加劑的生物了……如果按照健康程度排價的話,那大概還比不過豬肉值錢……
殷宸剛這麼吐槽著,規則突然冒泡:
“限時任務現在發布,【請在兩個小時內吸到薄之舟的血,方式不限,無特殊要求,任務未完成者,抹殺!】”
殷宸咽了咽口水。
這是看她每天苟的太辛苦,要給她刷的福利麼!
殷宸覺得這很可以。
她小聲囑咐規則:“一會兒你盯著我點,我要是沒忍住吸血吸多了,你就在我腦子裡狂吼,讓我清醒過來!”
規則嗬嗬一聲,意味深長:“你能吸到再說吧…”
殷宸挺了挺小胸脯,心想怎麼可能,現在她和男朋友兩情相悅,男朋友一定很願意給她吸血嘿嘿嘿……
馬上就要來一波高強度耗能,殷宸想著反正還有兩個小時,就先讓薄之舟吃飽飯,自己晃悠著水晶杯,就著他斯文雋秀的舉止下飯,嗯,越看越饞了。
等薄之舟放下刀叉、拭完唇角,殷宸笑著問他:“一起去花園裡散散步麼?”
然後夜黑風高、孤男寡女、兩情相悅,嘿嘿嘿嘿……
薄之舟不知道她險惡用心,他答應了,於是兩個人牽手來到花園裡。
今夜月色明亮、天空也一片晴朗,柔婉的月輝如碎鑽一樣撒在地上,花園裡的夜燈早早開啟,朦朧的光輝襯著嬌豔盛放的花朵,曖昧而旖旎。
走到花園中央,殷宸轉向薄之舟,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又慢慢撫上他的臉。
“我想……”她嗓音微啞,深邃專注的眼神性感到讓人無法抗拒:“我想…今夜加個餐…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