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緊緊握著妹妹的手。
小小的手, 細瘦蒼白, 因為自幼承受了大量的輻射而粗糙乾裂、呈現病態的青紫色。
她躺在床上, 瘦弱的身體因為承受不住強橫的精神力能量而燒的滾燙。
“哥哥, 我疼...我疼...”昏迷中, 她發出微弱的、痛苦的呢喃,阿諾聽著,心都快碎了。
眼淚大顆大顆墜下,他哽咽著用力握緊她的手:“阿丫不疼啊,哥哥給你吹吹, 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他一遍遍的安慰著, 一次次用毛巾擦拭她滿頭的冷汗, 但是她的氣息還是漸漸虛弱,半闔的雙眼漸漸失去光彩。
一種莫大的恐懼占據了阿諾的心。
“不,彆,你再堅持一下, 阿丫你不能放棄啊,阿丫!阿丫!”阿諾慌忙抱住她,摸著她額頭的手沒一會兒竟然起了燙傷般的水泡,他心裡一顫,絕望的幾乎要死去。
怎麼辦,該怎麼辦!
老天為什麼要對他們兄妹這麼殘忍,她還那麼小,為什麼要讓她遭受著一切!
破舊的大門突然被推開, 一道高大的黑色陰影乘著冰冷的夜色而來。
阿諾麻木的抬起頭,看見一身黑衣的高挑女人走進來,昏暗的幽光照亮她背著的、一具龐大猙獰的蟲族屍體。
“嘭。”
蟲族屍體被甩在地上,腥臭的血腥味瞬間溢滿整個房間,女人彎下腰,直接拔下蟲子的大鉗子,利落的劃開它堅硬的甲殼掏出裡麵的血肉。
阿諾掛著眼淚,愣愣看著她的舉動在,直到她敲了塊甲殼盛著蟲肉走到床邊,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連連搖頭:“不能吃,蟲肉裡能量太狂暴,會把她撐爆的。”
“這個沒關係,我已經處理過了。”人魚俯下身,把蟲肉遞到他麵前,直視著他的眸子剔透而冷靜:“現在由你決定,要不要相信我。”
阿諾抱著神智渙散都快要燒著了的妹妹,看了看那黑漆漆的蟲肉,又看了看女人平靜無波的臉,最終用力咬了咬牙。
他拿起一塊肉,捏起妹妹的腮幫子,流著淚給她塞進去:“阿丫,快吃,彆怕,你要好好的...”
阿丫緩慢的吞咽著蟲肉,在阿諾心驚膽戰的注視下,她已經慘白的小臉上升起一抹紅潤,急促灼燙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阿諾顫著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比剛才溫和了些許的溫度讓他心口一鬆。
“不要停,她覺醒的潛質很高,對能量的需求也更大。”人魚又捏了一塊蟲肉喂進阿丫嘴裡,把甲殼遞給他:“你來喂,我繼續割肉。”
大悲大喜之後,阿諾說不出話,隻能默默點了點頭,接過甲殼,看著她輕巧的在蟲族屍體上左割右切。
他慢慢抱緊妹妹,眼淚一滴滴打在她臉上。
“阿丫。”他喃喃著:“宇宙之神沒有拋棄我們,他為我們送來了救贖。”
大半個夜就這麼過去,把最後一口蟲肉喂進去,阿丫的體溫終於恢複正常。
阿諾摸一摸妹妹的頭發,輕柔的把她放在床上,自己想站起來卻一個踉蹌——跪了一晚上的身體關節都僵硬了。
他一身汗水和蟲血的腥臭味,摔倒的姿勢狼狽,看著非常可笑。
但一隻溫軟的手卻毫不嫌棄的扶住他手臂,把他拉起來。
阿諾看著女人沉靜的眉眼,眼眶突然又是一紅。
“大人...”他擦一把眼睛,聲音顫抖:“謝謝您,真的謝謝您,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我把我的命賠給您都可以...”
“你的命對我毫無意義。”女人揉了揉他的腦袋,唇角弧度意味深長:“你能報答我的,是你的價值。”
阿諾抬起頭,他清晰看見她清澈的眸子漸漸變換,幻化成海一般冰冷深邃的凶瞳。
他靜靜的看著,半響用力點點頭。
“好的,大人。”他堅定道:“您有任何需要,我都會毫不猶豫為您去做!”
人魚笑起來。
“很好,去休息吧,等你恢複過來之後再說。”
兩個孩子抱著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熟了,殷宸繞在蟲族屍體旁邊走著。
“所以現在,確定蟲族身上有我需要的能量。”她張開手掌,回想著之前用這隻手從這蟲子身上剝奪來生命能量的滋味,有些遺憾:“但是每一隻蟲子身上的都太少了,還要調動精神力去捕捉,得不償失。”
“那就去抓大蟲子啊。”規則懶洋洋說:“這顆星球上除了這些小嘍嘍,還藏著大家夥兒呢,吃掉了它,你就可以進化了。”
殷宸眼前一亮。
“有道理。”她一握爪:“狗男人也降落在這兒,之前我把他得罪狠了,他現在肯定滿星球找我等著磋磨我呢,在被抓到之前我必須得升級啊、我得杠住他,要不然指定得被小黑屋了,這是一場事關生死與尊嚴的戰役,我必須得絕地反殺。”
“...”規則:“你明明想的這麼清楚,之前為什麼還要作死呢?”
殷宸:“你不懂,這叫快樂,我就是看不慣狗男人的囂張勁兒,對於家庭地位的上下問題一點AC數沒有,那絕對不行。”
規則:“...你贏了,你是大哥,我服氣。”
殷宸研究了幾個小時的蟲子屍體,把它的弱點和能量場都分析了一遍,阿諾也迷迷糊糊醒過來了。
他醒來,先下意識看了一眼妹妹,見阿丫睡得正香,才放下心。
“醒了。”殷宸扔了一塊兒蟲肉過去:“吃這個,以後彆喝營養劑了,那玩意兒對你們的體質沒有一點好處,你們兄妹倆的潛能都很高,隻可惜底子沒打好,從今以後注意改善。”
阿諾抱著蟲肉,呆了一會兒才點點頭,低下頭咬一口。
味道口感自然一言難儘,但是奇妙的是,一口肉咽下肚子,就覺得有暖流從胃裡升起流轉全身。
阿諾微微瞪大眼睛。
昨晚他腦子一片混亂,現在才漸漸反應過來。
蟲族的血肉能量狂暴,即使是精神力強者咬一口也會被撐爆,他從來沒聽說過有誰可以轉化蟲肉使人類能食用的。
他再次意識到,他眼前的這位大人,恐怕有著極為駭人特殊的身份和背景。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默默的咬下一口肉。
但那又如何呢,在最絕望最黑暗的時候,是她救了他們兄妹,哪怕她是魔鬼,他也要跟著她、報答她。
殷宸問:“你知道這星球上,哪裡有大規模的蟲潮出沒麼?”
阿諾想了想:“這裡是廢棄戰場,連低等能量礦都沒有,吸引不來蟲族群,隻有少量蟲族生存著,不說母蟲、連高等蟲族都沒有,所以從來沒發生過蟲潮。”
殷宸挑了挑眉:“那相對蟲族聚集的地方總有吧。”
阿諾跳下床,走到牆邊翻開淩亂的金屬堆,找出來一張精心纏起來的皮紙打開。
“這是我這些年繪製的地圖,上麵標紅的是傳聞中蟲族聚集的禁地,還有一些是我自己探查總結出的...”阿諾正說著,卻沒聽見回應,扭過頭一看,女人正饒有興致的拿著一個機械手臂:“這是什麼?”
阿諾臉一紅:“沒什麼,就是隨便做的。”
殷宸挑了挑眉,又準確的從散亂的金屬堆中翻出了一個頭盔、兩條機械腿,機械上線路纏繞、鐵皮老舊,但是安裝的彈口炮口等零件都非常細致,看得出花了很多心思。
在這樣一顆廢棄荒蕪的星球上,獨自一人用從垃圾堆裡翻出來的材料自學製出這樣的東西,他真的很有天賦。
“喜歡機甲?”她問。
阿諾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低下頭小聲說:“我拚了很久但是一直拚不好...”
“你已經很出色了。”女人理所當然的說:“等去了帝都星,你可以去報考帝**校,是這個名字吧?裡麵不是有一個機甲係,還可以選修機械製造係。”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輕笑兩聲:“你先學著,等將來我把一個人哄好了,把你介紹給他,如果你入了他的眼,跟著他想學什麼就學什麼。”
開機甲也行、修機甲也行,精神力能量場也行,狗男人雖然狗,但真就沒有不會的。
阿諾愣愣看著她那麼自然的說起他的將來,那麼自然的為他規劃出一條康莊大道,那種強大的近乎張狂的自信深深震動著他
——仿佛她所說的,就一定可以做到;她所要做的,就一定可以成真;讓人甚至無法不去相信。
“好了,你醒了就看家吧,我有事出去了。”殷宸拿過那張地圖:“晚上我回來給你們帶飯...帶肉,你可以找個鍋什麼的,嘗試著加工一下。”
畢竟總是生吃蟲肉什麼的,味道真的受不了。
“好好看家。”殷宸拍拍他腦袋走出去,阿諾看著她的背影鬼魅般消失,站了一會兒才重新關好了門窗,開始收拾地上蟲子屍體的狼藉。
......
直到深夜,殷宸才再次回來。
“是不是餓壞了。”她背了一具更大的蟲子屍體回來,還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摘下兜帽時臉上有幾道紅色的劃痕,像是被某種堅硬尖銳的東西劃過,但是她身上沒見任何傷痕,反而雙眼明亮、氣息也更加飽滿沉凝,她割開蟲子屍體:“我試了試,這種蟲子最好吃。”
阿諾對她的行蹤沒有任何好奇,乖乖拿過來一個小鍋架上,把蟲肉放進去又在下麵點上火,被吸乾了生命能量的蟲肉不再冰火不侵,沒一會兒就散發出肉香。
殷宸盤腿坐在地上,托腮看著阿諾小心的給妹妹喂湯,隨口問著:“今兒城裡有什麼事兒麼?”
阿諾回想了一下:“是有一件事,城主派人挨家挨戶搜查,好像要搜一個人。”
殷宸心裡一咯噔:“搜什麼人?”
“說是一個女人,天藍色的頭發和眼睛,說是哪裡的逃犯...”阿諾隨意說著,突然一卡,呆呆的看向殷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