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怕刺激到謝由,沒敢說出溫童二字,而是委婉地說,“給他建造了一塊墓碑。”
謝由眼神空白了一瞬,很快回過神:“知道了。”
淩西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他。
謝由麵無表情,沒有悲痛,沒有絕望,似是剛才的消息與溫童無關,隻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工作小事。
大概是發現了他的目光,謝由突然掀起眼皮看他:“還有其他事麼?”
“沒、沒了。”淩西說。
謝由起身道:“休息的差不多了,讓主持人可以繼續采訪。”
“是。”淩西應了聲。
他看著謝由走出休息室,忽地,男人身體一晃,栽倒在地。
“謝總?!”
“趕緊打120!快點!”
…………
謝由住院了。
淩西趁機請來了國內外各種心理精神方麵的名醫,讓他們為謝由診療。
謝由不配合談話,淩西隻能讓心理醫生扮成內科醫生,循序漸進的提問。
醫生:“謝先生,您的血液和生化檢測是重度營養不良,最近沒有正常飲食嗎?”
“嗯,不想吃,有時候童童餓了,我會陪著他吃點,”謝由頓了頓,實話實說,“吃多了又會吐。”
“怕影響他食欲,更不想吃。”
醫生:“他看見你這樣不會心疼嗎?”
聽到這個問題,謝由恍了恍神,輕聲道:“不會。”
“他會認為,這是我應得的。”
醫生沉默了會兒,試探地問:“您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嗎?”
下一秒,謝由眼珠子轉了轉,直勾勾地盯著他,漆黑的眼瞳裡充斥著森寒與厭惡。
“滾出去。”
醫生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不敢多說什麼,離開病房。
等到病房門關上,謝由偏頭看向身側的椅子,眼裡的寒意消融,化為繾綣溫柔。
“嗯,淩西才有病。”
“我現在就出院。”
謝由直接撥通淩西的電話,冷冷地說:“我沒病。”
“去辦出院手續。”
“童童不喜歡醫院。”
…………
謝由知道淩西覺得他瘋了,但他不在乎。
他在意的隻有溫童。
他經常會看見溫童。
少年有時會和以前一樣,癱在沙發上打遊戲。
等他做好飯菜後,朝他笑得眉眼彎彎:“牛逼啊謝哥,謝大廚。”
“明天我要吃紅燒肉!”
有時又會板著張小臉,不看他,也不和他說話,氣鼓鼓地背對著他。
但即使是個背影也讓他無法挪開視線。
謝由不認為看見溫童是他生病了。
恰恰相反,他覺得這是恩賜。
隨著少年出現在身邊的時間越來越長,謝由去公司的時間越來越短。
七月中旬,他徹底不去公司了。
“謝總。”淩西敲響了門。
謝由看了眼正在睡午覺的少年,走到門口,打開一條門縫,壓低聲音道:“什麼事?”
淩西:“公司——”
話未說完,就被謝由打斷:“我不是和你說了童童不喜歡我去公司麼。”
淩西連忙說:“不是,公司有一份您的信。”
謝由瞥了眼他手裡的信封,看到孟信瑞三個字後皺了皺眉。
淩西說:“這是孟先生讓我務必要交給您的。”
“說是溫先生托他轉交給您的。”
謝由抬眼看他:“有什麼話童童不能直接和我說?”
淩西怔了怔,看清男人認真的表情後,他心裡越來越沉。
他隻好附和地說:“可能是、是……不方麵當麵說的話?”
“您看一看吧。”
謝由接過信封,關上大門。
他輕手輕腳地走回客廳,坐到沙發上,順手幫躺在沙發上的少年攏了攏毯子。
接著才拆開信封。
信封裡麵還有個信封,上麵的郵票有印有大溪地的景色。
謝由指尖頓了頓,繼續拆。
裡麵是一張明信片。
他一眼就能認出是溫童的字跡。
【謝由,你如果看到這封信了,那我應該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了吧。】
一個死字,令謝由瞬間血色全無,連嘴唇都變得青灰色。
他下意識地偏頭看沙發,沙發上空無一人。
隻有一條毯子。
這一行字像是把尖銳的刺刀,一刀捅破了他賴以慰藉的幻想世界,將他拉回了鮮血淋漓的現實。
【你小子,我把你當兒子,你倒好,大逆不道地把我當對象是吧?!
淦你丫的!
寫這封信給你的目的,就是想讓你好好處理的我的東西,我知道房子是你的,銀行卡裡錢也是你的,所以你的東西隨便你處置,但我的遊戲賬號,是我自己辛辛苦苦的打下來的天下!
你記得幫我送給孟哥。
對了,我們之間的事情,我沒有告訴孟哥,你也彆多嘴,省的世界上又多一個人難受。
用之前那個生病的借口就行了。
其他也沒什麼想和你說的,你的確做了很多對不起我的事情,走都走了,我也懶得和你追究。
我會把你忘了的,我可不想再午夜夢回的時候,還要在靈魂的院子裡栽種荊棘。
希望你能好好向我學習!
好好活著吧謝由。
——溫·你爹·童】
看到最後的落款,謝由喉結滾了滾,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攥緊,疼得他喘不上氣。
被壓抑了半年的情感都在此刻爆發出來,他低下頭,五臟六腑都被痛苦翻攪,緊繃的背脊都佝僂起來,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認識的第八年。
他徹徹底底的失去了溫童。
失去了想要珍藏一輩子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