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沉默。
翠翠不知尷尬為何物。
她眨眨眼, 決定禍水東引,指著章渝州道:“怎麼了?爸爸沒有把紅包給你們嗎?”
配上麵上看不出一點心虛的無辜表情,當即就把兩個幼兒園沒畢業的小孩兒給唬住了。
初七扭頭看爸爸:“爸爸,我的紅包咧。”
八月邁著小短腿, 噠噠跑到章渝州跟前, 往他大腿上一爬:“我的呀, 我的呀~~~”
章渝州:“……”
遞給翠翠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
趁兩個小家夥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翠翠回給他一個討好的笑:“閨女問你呢, 他倆的紅包你收到哪兒去了?怎麼能不告訴咱家寶貝呢, 對不對?”
大寶就像個捧哏的, 翠翠一開口,她立馬搭腔。
“對。”
“爸爸,紅包呢~~~~”
章渝州無奈。
好在兩口子演技沒怎麼退步,眨兩下眼睛糊弄孩子的話術就想好了。
“在家裡抽屜放著呢, 爸爸打算等不用上班那天去給你們買個存錢罐,由你們自己保管。”
他很懂得怎麼轉移兩個孩子的注意力, 就完全不給她們說話的機會。
迅速接道:“有豬豬存錢罐, 也有猴子大象和彆的動物,你們想要什麼樣的呀?”
果然, 兩個小家夥迅速被帶偏。
“唔,那買的時候我和爸爸一起去,哪個可愛買哪個。”
“有蛇蛇的罐子嗎?我想要蛇蛇~~~”
八月奶聲奶氣問。
章渝州眉心微擰,十分抗拒家裡出現光滑彎曲的動物。
想也不想就道:“沒有蛇蛇,隻有豬豬,小羊,猴子,大象, 雞鴨魚之類。”
“哦~~~”
小團子失望地哦了一聲:“那要魚擺擺的。”
魚魚好吃,她喜歡。
章渝州:“好啊,那就買魚擺擺。”
倪歡倪軻見小自己好多歲的妹妹都能自己管錢,也吵吵著讓聶渝霜還紅包,兩個人吵出了三百隻鴨子的氣勢。
聶渝霜強勢鎮壓回去。
不過打一棍子給個甜棗。
允許從現在開始,獎金和紅包都歸他們自個兒,還順勢提出學習激勵計劃,分數達到八十或是考試在班級前五,每個人獎勵五塊。
兄妹倆兩眼放光,瞬間沒意見了。
成績還沒上去呢,就嘰嘰喳喳開始計劃錢要怎麼花了,聽得屋裡大人們哭笑不得。
翠翠以為表彰這事就這樣悄咪咪過去了,沒想到第二天中午,大院內部廣播響了。
把兄弟姊妹幾個發現巨款卻分文未取立馬上交的行為狠狠誇獎了一通,又誇聶家家風清正,讓全大院向他們學習。這麼一來,聶家再次迎來了串門高峰期。
尤其是弄明白這份巨款有多“巨”後,大夥兒心情之複雜。
有誇視金錢如糞土的,有感歎太實誠沒有發財命的,也有惡意揣測聶家是不是藏了一部分的……
後者自然是以己度人了。
他們原就不信有人在大馬路上見到錢會不撿。
更何況那不是一塊兩塊,那是古董,那是黃金,按箱計算的。
十幾箱啊,若是誰得了這批寶藏,幾輩子都花不完,子孫後代通通能享福。
換了他們自個兒,不說胃口大昧下全部,偷偷昧個幾件輕輕鬆鬆。
聶家就這麼上交了,誰信啊?
不過不信也沒辦法,說這話的人當即就被章謹之打出門去了。
“少拿你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活大半輩子還不如我家幾個小的懂事,就這還是政治部的家屬呢?!你覺悟這麼低,我有理由懷疑你們家老高也高不到哪兒去。”
諸娣心慌。
咋說著說著,說到她家老高頭上了?
“章謹之你彆借題發揮啊,我就是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沒有就所有嘛,我不跟你們說了我家裡還有事,先走了。”
“趕緊滾,以後都甭來我家討嫌。”
“嘖,不來就不來。”
諸娣自討沒趣落荒而逃,其他人可沒走的意思。
無他,聶家暖和呢,在這兒嘮嗑舒坦。
不曉得他們家怎麼弄的,沒瞧見炭盆,可整間屋子就是暖和得不得了。
一個個忙著安慰章謹之。
“哎呀,她就是那樣的人,你甭理她。”
“真不知道高華藏怎麼受得了這個婆娘的,到京市十幾年還原地踏步,洗不掉那一身愚昧落後味兒。”
“老高人品好呀,你瞅咱大院裡拋棄糟糠妻的一隻手數不過來,好幾個後娶的比自個兒小十幾二十來歲,一個個的老不修,真不要臉。”
說著,話題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說起最近的稀罕事。
“哎唷你小聲點,我聽霍家那邊正鬨著呢?”
“鬨什麼?”
“還能鬨什麼?下鄉的事唄,政策快定下來了,大家總要身先士卒嘛。霍同甫那新媳婦兒四處嚷嚷繼子偷窺她侄女,非逼著霍正黎下鄉呢。”
“不能吧,霍同甫就兩個兒子,小兒子才幾歲,能讓大兒子下鄉?”
章謹之記得霍同甫家的小兒子如今也在陳沛那兒念書。
“嘿你門還不知道吧,那新媳婦兒懷上了,人家挾天子令諸侯呢。”
“老夫少妻,嬌妻又揣了崽子,霍同甫還不得疼心坎裡?男人嘛,都喜新厭舊,全一個樣子。”
“可不是,我家那個也不老實,成天在我麵前誇彆人,一會兒我不如人家體麵,一會兒我不如人家會教孩子,當我不知道他一直惦記彆人呢,可惜了,人家沒瞧上他,呸!”
“誰呀?”
“彆問,那是他的小心思,人家女的沒正眼瞧他……”
“……”
話說到最後,大夥兒開始抱怨起自家男人或明或暗的花花腸子。
這話題章謹之完全參與不進去。
聶紹祺沒那些毛病。
不過若是不說兩句,顯得自己怪不合群的。
她便表現得跟大家同仇敵愾的樣子,不輕不重吐槽了聶紹祺兩句。
走到門口正要進屋的聶紹祺聽到屋裡群情激憤,還有女同誌說著說著哭了起來,意識到這會兒不是回家的時候,在門口頓了兩秒,轉身往隔壁老三家走了。
章渝州正在院子裡鏟雪。
因為初七說,其中一盆花不能養在花盆裡,需要很大的空間。
他和翠翠看著外麵的冰天雪地,十分不理解小孩子的邏輯。
強調了好幾遍花搬到室外可能會死,可小家夥很執拗,堅持不搬出來才會死。
無奈,隻能苦哈哈出來鏟雪挖地了。
聶紹祺看著老三隻穿了件襯衫,忙得吭哧吭哧流汗,一臉莫名:“這時候你挖什麼地啊?”
“……”章渝州一臉輕鬆地笑笑,道:“閒著無聊找點事做,順便鍛煉鍛煉。”
聶紹祺:……
這個鍛煉方式他還是第一次見!
“爸,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你家了?”
“那你先進屋坐會兒,我很快就挖完了。”
彆說,這活兒真累人。
鏟完積雪,下麵的泥土都凍成鐵板了,若不是他服用過S級的基因液,估計還真揮不動鋤頭。
好在那盆花目前隻有二十公分高,根莖不算發達,需要的坑不用挖太大。
聶紹祺沒進屋,搓了搓手,搶過章渝州手裡的鋤頭:“我來試試。”
章渝州怔了怔,還沒回過神,聶紹祺已經一鋤頭揮下去了,毫無意外,凍土鬆動了一點點。
再看旁邊一大塊的泥土,聶紹祺懵圈了。
他就不信邪了。
自己一個天天鍛煉還服了基因液的人居然比不過天天待研究所工作的老三?
那不能啊?
老爺子放下鋤頭,往手掌心吐了口唾沫又搓了搓,咦嘿一聲,好一個力拔山兮氣蓋世,可惜鋤頭下去沒比剛才強多少。
章渝州在旁邊樂不可支。
“爸,得服老啊。您彆較勁了,耽誤我事兒,鋤頭給我,我自己來。”
聶紹祺:……難道我真老了?
“快給我,你孫女還在屋裡等著種東西呢。”
“種啥?”
“她的寶貝花。”
聶紹祺虎目圓瞪:“這時節,大寶不懂你也不懂啊,拿出來就得凍死咯。”
“不拿出來她得愁死,你彆管了,進屋喝杯開水暖一暖吧。”
孩子不哭不鬨,就癟著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特彆愁人。
反正這花是翠翠從彆國刨來的,“有用”也是他們倆隨口猜的,初七想咋種就咋種,死了就死了,章渝州不想這個問題了。
聶紹祺瞪了他兩眼,背著手站原地不動。
章渝州迷糊了,老爺子究竟是來乾嘛的啊?
“爸,你,你不會是跟媽吵架了吧?”
聶紹祺:“我能跟她吵?家裡一群女同誌,我不好打擾她們。”
不然舒舒坦坦坐書房裡看書,聽聽收音機,不比冰天雪地裡看兒子挖地強?
自從兒子兒媳給家裡裝了那個取暖器,聶紹祺現在隻要沒工作就窩在家裡,都不去老戰友家串門喝酒了。
說起取暖器,聶紹祺問:“老三,那個取暖器……你們能做幾個不?”
“嗯?”
“你那從朝鮮戰場下來的幾位叔叔伯伯一到冬天就遭罪,我就想這個取暖器如果能多做幾個,也給他們用上。”
“不難做,隻需要一點點小改動。爸,具體需要多少個?”
章渝州幾乎是不假思索便應下了。
他答應得痛快,聶紹祺漸漸不知足了,他覺得需要這個東西過冬的人太多了。
不過一切未來得及說,章渝州先一步洞悉了他的想法。
直言:“爸,取暖器並不稀奇,你說國內的廠子為什麼不做?”
聶紹祺微怔。
喃喃自語:“因為所有廠子都是按計劃搞生產,必須先發展重工業,民用輕工隻能退後。”
說白了,人才儲備不足,工業基礎不穩。
隻能將有限的資源投放到其中一部分產業。
取暖器,即空調國外早就有了,國內為何不搞呢?
當然是因為目前搞不劃算!
聶紹祺此刻已經明白了兒子的意思——做幾個沒問題,想站出去當領頭羊大批量生產做不到。
章渝州見老父親懂了。
接著又說:“咱們家取暖器跟空調不是一個製造思路,沒有用電,而是依靠能量石在運行。目前能量石產量不多都在軍用領域裡……”
聶紹祺徹底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