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速寫本裡, 有不少當年的醜姑娘。
從許棣棠的口中,程見煙粗略了解到了許建良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就是,她的生父。
其實她是相信自己生父就是許建良這個事實的,否則, 房青大概率不會那麼恨她。
在來之前, 程見煙也做足了心理準備。
可還是越聽,越覺得手腳冰涼。
從前的人都結婚早, 許建良和許棣棠的母親顧玉梅在二十剛出頭那陣就結了婚, 是媒人牽線搭橋, 相親認識的。
那個年代, 談戀愛和結婚都比較粗糙,大多數的人都抱著‘找個人過日子就好’的心態, 並不排斥媒人介紹這件事, 相處也比較隨意。
隻要看著對方身高長相還算比較體麵, 家庭背景清白就行了。
而這兩點,偽裝過後的許建良都是相當符合的。
他比顧玉梅隻大一歲,在廠裡當正式職工, 相貌更是稱得上儀表堂堂, 隻要他想,輕易就能哄得一個女人上鉤。
兩個人相處了差不多半年的時間, 決定結婚。
等到結婚兩年後, 顧玉梅懷孕,生下許棣棠後,許建良才終於懶得繼續裝了。
他褪下‘純良’的外表,露出禽獸的本質。
有些人是天生的變態,例如許建良。
他有一些特殊的,不能言說的癖好, 這些年為了混成大眾眼裡的正常人才一直隱忍著,結婚生子,但變態就是變態,終究是忍不住的。
許建良把顧玉梅折磨的不成人樣,在女人終於察覺到他不正常,然後果斷帶著許棣棠逃跑後,這家夥夾雜著躁鬱情緒的變態思維終於到達了巔峰——
他開始搖骰子似的侵犯女人,享受著她們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掙紮,並且沉醉於那種掌控一切,而被他侵犯的人卻無力逃跑的快感。
成年的,未成年的,許建良都玩兒過很多。
而房青,就是其中一個很不幸的倒黴蛋罷了。
強/奸罪在國內大多數是判不了十年以上的,除非特彆惡劣的案例。
許建良得手了之後嘗到其中甜頭就控製不住,多次侵犯了不少姑娘,這才造成‘特彆惡劣’的影響,再加上逃逸多年等等的罪名,最終才判了二十五年。
“他被判刑那年,我七歲。”許棣棠回憶起過去,目光有種清澈的空洞:“我至今都記得,那天我媽看本地報紙知道他被判刑的結果,開心的大哭了一場。”
“她一直帶著我躲躲藏藏,生怕被那個惡魔找到。”
他記得顧玉梅抱著他,邊哭邊說:“棠棠,以後我們可以生活在太陽下了。”
不用繼續當兩隻躲躲藏藏,擔驚受怕的老鼠了。
“我媽很怕許建良,這種怕是因為當年受過太嚴重的心理損傷,時間也無法治療痊愈。”
即便說著傷痕累累的過去,許棣棠的聲音也始終都是淡淡的:“聽說他出獄,她嚇的大病了一場。”
那是一種唯恐許建良會找過來的驚慌情緒,可有些事情,怕是沒有用的。
許建良等到老了,作惡多端的爪牙都被掰斷了,自然會想起自己還有一個沒離成婚的的‘妻子’和一個有血緣關係的‘兒子’。
他自然會不顧一切的找到他們。
為了避免顧玉梅見到許建良這張臉受到驚嚇,許棣棠索性先找到他。
程見煙垂眸看著褐色的餐桌,好半天才開口,聲音沙啞:“我們怎麼辦?”
許建良看起來是隻有一個人,一個鰥寡孤獨,外形上也不是孔武有力的老頭子,但他給人生活造成的影響卻是巨大的。
畢竟在法治社會,你不可能無聲無息地把一個人做掉,而他就是看準了這一點,也足夠不要臉的用‘血緣’兩個字綁架他們,糾纏他們,所以才會這麼難搞。
許棣棠聽到程見煙用‘我們’這個詞而不是‘你’,微微怔了下,隨後就忍不住有點想笑。
他真的很少聽到‘我們’這個詞。
更沒想到,會是從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口中聽說的。
“不怎麼辦,繼續正常過日子。”許棣棠吃完了飯,抽出紙巾擦手:“我會用給錢的方式先搪塞著,但是你……暫時用不到這些。”
“你嫁的那位季先生不錯,很護著你,也沒有慣著許建良,用錢解決他。”
“他說你以後知道了真相,會不讚同這樣的做法的。”
程見煙微怔,不自覺的腦補著季匪說這些話時的神態。
本來冷顫的心臟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漸漸重新活泛起來。
季匪這些用心良苦的隱瞞,不就是害怕她在知道了許建良的存在後會被影響到麼?那她偏偏就不能被影響到。
程見煙混沌的眸子恢複清明,她看著許棣棠,認真地說:“許先生,謝謝你。”
聽了這些,她心裡都是有數的——季匪和許棣棠為什麼會有聯係,應該都是眼前這男人主動找過來叮囑的。
“不用謝我,我隻是做了一個正常人該做的事情而已。”許棣棠抬抬唇角,對於這個道謝並不顯得熱絡:“你是受害者。”
“這個世界但凡善良一點,就不該讓受害者繼續遭罪。”
他無非是,能做到什麼就做一點什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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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班,程見煙就收到了陶倩寄來的包裹,同城速遞發來的。
女人顯然是覺得這些東西在她那裡多待一天都是種‘汙染’,忙不迭的就給她寄過來了。
麵對麵的撕破臉後,彼此都沒必要再偽裝什麼。
程見煙用壁紙刀拆開,裡麵掉落出來一個小小的紙箱子,裡麵裝著薄薄的一摞信。
都是她當年寫的。
信封上的字跡比起她現在一手流利的板書要稚嫩的多,但百分百出自她的手筆。
被陶倩藏起來的信件,終於重見天日。
程見煙猶豫的拿起一封,拆開看了看。
幾秒後,她就被自己當年矯揉做作的文筆尬到了,忙不迭把手裡的紙又塞回信封裡。
她文科差作文差,這麼多年語言表達能力也不好,當年到底是怎麼有勇氣寫下這些信的?還一寫就是這麼多封……
現在看來,和青春疼痛文學沒有任何分彆。
程見煙連忙把箱子合上,決定隔天就把這箱子藏到程錦楠住的那邊去。
這些信,最好還是不要傳遞到當初想給的少年手裡比較好。
太羞恥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程見煙上下班時帶上了季匪送給她的那把刀。
小巧的瑞士軍刀,刃卻很鋒利,正好能裝在隨身背著的包裡。
她不知道許建良會不會直接過來找她說些什麼,會不會仗著男女之間體力有差異動手害她,但帶著點防身的東西,有備無患總是沒錯的。
程見煙還會給季匪打電話,一天一個的頻率。
從前她不會在他‘失聯’的階段給他打電話,隻等著他聯係自己——因為從心裡知道他沒有時間接,所以打過去也沒有意義。
但現在不一樣了。
程見煙的心境產生變化後,懂了季匪之前控訴過她的‘不在意’是因為什麼,所以現在哪怕他不會接,她也會打。
這樣季匪拿到手機後可以看到每天一個的未接來電,會明白她是想他的。
她真的很想他了,想他早點回來。
等到周六的傍晚,程見煙終於等到了季匪的回電。
看到屏幕上跳躍的備注時,她愣了一下,隨後都忘了是在辦公室,忙不迭地接了起來:“季匪?”
“嗯。”電話對麵的男人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嗓子有點啞:“終於碰到手機了。”
“看你給我打了那麼多個電話,想我了?”
“嗯。”程見煙抱著一疊書的手臂不由得收緊,聲音發澀:“想你。”
聽到這話,坐在另外一張離得近的辦公桌後的老師,意外的抬起眼睛看她。
可不光是程見煙的同事,就連季匪聽了這句回應都有些意外。
他是慣常說這些賴皮話逗她的,哪裡想到她居然真的會大大方方回應一聲想他。
畢竟程見煙的性格,一直都很內斂且容易害羞。
季匪微微挑眉,壓著興奮勁兒裝大尾巴狼:“真的假的?”
程見煙唇角微抬,頰邊的梨渦若隱若現:“當然是真的。”
她忍不住的追問:“我特彆想你,什麼時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