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匪被她這鐵公雞的模樣逗笑,搖了搖頭:“咱不缺錢,我隻是想讓你輕鬆點。”
“也不累的,有你還有吳姨,我就是喂喂奶……”程見煙頓了下,繼續說:“主要是,還是想讓寶寶喝母乳。”
怎麼說呢,看到寶寶喝奶,會讓她即便累也覺得非常開心。
就像是一種親情相連的紐帶一樣。
季匪見狀,也不勸她了。
他做了許多孕婦產後的功課,知道因為身體激素分泌的緣故,女人在生產後的兩個月往往情緒都會波動很大。
有的時候並不是她們想發脾氣,無理取鬨或者是其他什麼,隻是控製不住。
季匪做了萬無一失的準備,打算用慣常的嬉皮笑臉來迎接程見煙一切的壞脾氣。
但是她……脾氣很好。
好到讓他都覺得有些心疼了,心疼她為什麼不發泄一下。
明明傷口也會疼,精神會疲乏,胸也會漲的很疼的。
催奶師來給程見煙疏通乳腺時,那麼疼,她都沒有哭,隻是輕輕的倒吸涼氣。
倒是季匪氣的不行,強忍著和那個催奶師發火的衝動,最後把人嚇走了。
“季匪,彆發脾氣……”程見煙哭笑不得,指尖無奈點他的臉:“瞧你,皺個眉頭。”
季匪挺想笑一下,但抬了抬唇角,還是笑不起來。
他抱住程見煙柔軟的身子,悶悶道:“心疼你。”
程見煙微怔,半晌後鼻尖有些酸。
她真的好幸運。
有這麼心疼她的一個傻老公,還和孩子一樣。
懷孕生子是很辛苦,但照顧著季煊看他一天天長大,本來皺巴巴的身體變得圓潤白皙,黑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
就又覺得沒那麼辛苦了。
起碼,心裡的滿足感是肯定大於辛苦的。
生下季煊三個月後,隻有一件事讓程見煙情緒波動比較大。
那是平平無奇的一天,她在家裡逗弄著季煊讓他笑時,接到了程錦楠打來的電話。
男人在對麵的聲音有些猶豫,甚至是吞吞吐吐:“小煙,我……今天去了趟寵物醫院。”
程見煙心裡‘咯噔’一下,手指不自覺的抓緊手機。
“爸。”她深吸口氣:“是棉襖怎麼了嗎?”
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她就把棉襖送到程錦楠那裡去了,一是因為孕後期經常跑醫院,沒時間照顧它,二是因為程錦楠自己住,有隻貓陪著也是好的。
“也沒怎麼。”程錦楠歎了口氣:“就是老了。”
人有壽命,貓自然也有。
棉襖十四歲快十五了,是貓屆不折不扣的‘長壽’了——尤其是作為一隻加菲貓來說。
但再怎麼樣,終有儘頭。
程見煙眼眶酸澀,掛斷電話後就穿衣服。
“吳姨,我出去一趟。”她克製著聲音裡的波動:“一會兒回來,小煊拜托你了。”
“好。”吳姨是專業的育兒師,瞧見程見煙情緒波動,識趣的沒有多問。
程見煙開車去寵物醫院的路上,給季匪打了個電話。
他剛剛下班要回家,聽到這個消息也轉向寵物醫院了。
兩個人到了的時候,棉襖還有呼吸。
它像是在等著什麼,那雙大眼睛現在已經無力的軟垂下來,耷拉著,隔著玻璃費力的看著他們,從前明亮,現在渾濁。
程見煙忍不住哭了。
無聲無息,咬住自己的指骨流淚。
“程程,彆哭。”季匪摟住她的肩膀,聲音低沉:“貓有九條命,棉襖會一直陪著咱們。”
程見煙不語,知道他隻是講故事安慰她。
剛出了月子就哭對眼睛不好,她知道,但她控製不住。
棉襖是高三那年季匪送給她的貓咪,陪了她已經整整十四年了……
人生有幾個十四年?她是真的舍不得。
但生命這個東西就是這樣操蛋。
無論多久,終須一彆。
最殘酷的,還是要他們親自目睹這樣的彆離。
眼見著棉襖無聲無息,被獸醫宣告死亡的時候,程見煙隻覺得心裡也空了一塊。
“程程。”季匪從後麵抱住她:“我們給棉襖買一塊墓地吧。”
好好安葬是有必要的,這麼多年的陪伴,就算是貓咪,也已經是他們的家裡人。
去祭拜棉襖的那天,京北有雨。
季匪撐了把大大的傘,完全籠罩住程見煙纖細的身體。
而他的半個肩膀被細小的雨幕淋濕了不少。
兩個人在寵物墓地的一角站了許久,程見煙垂眸,半晌後才說:“季匪,我突然發現我很討厭彆離。”
“所以,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她不擔心季煊,兒子比他們小了三十多歲呢。
能陪她走一生讓她感到不孤單的,終究隻有身邊的這個人。
“好。”季匪揚起唇角:“我會比誰都健康。”
“但有個前提是,你得好好的。”
他的身體在多年的磨練中已經無堅不摧,但在精神這方麵,始終是被程見煙所操控的。
她一哭,他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