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徐小濤也是那次打群架的導火索之一,但和宋石性質不同,徐小濤尋求班裡同學幫忙,歸根結底可以劃到年少不懂事引發的小打小鬨上,可宋石找的社會大哥,性質就惡劣了,更何況是他先動的手,打的又是興海高中的學生,校方首先便不會輕饒他。
因此同樣是打架,宋石遭到學校開除,進了少管所,反觀蘇佳穗等人,不僅安然無恙,還被送錦旗表彰。
宋石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因此繞過徐小濤,記恨上了報警的蘇佳穗。
他在少管所受了一年多的普法教育,沒反省自身,倒是學聰明很多,知道自己已經年滿十八周歲,再鬨出什麼事就真得進去蹲大獄,所以才把矛頭對準了蘇佳和。
用徐小濤的話說,宋石現在是打定主意,踩著違法犯罪的界限拿蘇佳和膈應蘇佳穗。
“這些天宋石自己根本沒露過麵,是找衛校幾個女的堵蘇佳和,那幾個女的,不是善茬,年紀又很小,關鍵……如果事情鬨開了,對外隻管說是跟蘇佳和處對象,這方麵的糾紛,警察來了都沒轍。”
“她們隻是管蘇佳和要錢嗎?”
“具體的不太清楚,但我估計應該沒那麼簡單,怎麼辦穗姐,要不要找景哥商量一下?”
“先不要告訴他,等我回去問問蘇佳和。”
“那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儘管開口,畢竟這事也是因我而起。”
蘇佳穗笑笑,抬手捏了捏徐小濤的肩膀:“你彆想太多,區區一個宋石嘛,仗著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存心想惡心惡心咱們,可又不能真把咱們怎麼樣,頂多去欺負蘇佳和那個軟柿子,蘇佳和都沒當回事,天天放學回家還傻樂呢,好了,我就是想說,彆必要為這種人搭上前途,狗咬你一口,你還能咬回去啊。”頂多是用大棒子打回去,這句話蘇佳穗省略了。
徐小濤勉強的點了下頭,一抬眼,猛地打了個哆嗦:“景哥。”
蘇佳穗隨著他的視線仰起腦袋,見紀景伏在樓梯闌乾上,正目光幽幽的看著他倆,是怪瘮人的。
“你乾嘛啊,偷聽我們說話呢。”
“沒聽見,你們躲在這說什麼悄悄話。”
紀景應該是沒聽見,不然以他的脾氣,這會就該去找宋石算賬了。
蘇佳穗微不可察的舒了口氣:“小濤,你先回去吧。”
“嗯。”徐小濤避開蘇佳穗,三兩步上了樓梯,與此同時,紀景站直身,用手臂攔住他。
“景哥……”
“跟我藏小秘密,會不會太殘酷。”
“紀景!你滾下來!”
蘇佳穗麵色不善,有將要化身暴烈龍的預兆。紀景看著這樣的女友,經常會想起小時候在爺爺家看的《數碼寶貝》,覺得女友特像裡麵的破滅魔龍獸,也常幻想要是有個精靈球該多好,破滅魔龍獸暴走的時候,他就可以用精靈球收了這個雙眼通紅呲牙咧嘴的大怪物。
“快點!”
很遺憾,紀景沒有精靈球,隻能像精靈球一樣麻溜滾下來:“我跟徐小濤鬨著玩的。”
蘇佳穗盯著他東支西翹亂糟糟的頭發,心裡彆提有多憋屈:“你,你以後不用討厭季沐恬了。”
“啊?”
“她爸媽很早就去世了。”
“所以……”紀景努力揣摩著女友的心思:“要對她表示人道主義關懷嗎?”
“關懷?你打算怎麼關懷?”
“……”
眼前的並非女友,而是破滅魔龍獸。
紀景猶猶豫豫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牛軋糖,撕開包裝紙,遞到蘇佳穗嘴邊,蘇佳穗基本不會抗拒遞到嘴邊的食物,尤其是甜食,立刻裹到了嘴裡,一邊臉頰鼓囊囊的嚼,一邊麵無表情的盯著紀景。
想說話,但目前說不出來,牛軋糖塊大,太黏牙。
紀景抿嘴偷笑,狹長淩厲的雙眸彎成兩道縫:“叔叔待會來接你嗎?”
蘇佳穗點頭。
紀景有些失落:“大興路那邊新開了一家烤魚,我本來想趁著放學早帶你去嘗嘗。”
蘇佳穗含混不清道:“周末去吃。”
高三生到底不是高三牲口,周五周六沒有晚自習,大約四點半左右就放學了。
十一中那邊周五有班會,放學時間稍晚一些,因此老蘇先來海高接蘇佳穗和江延。
透過車窗,看到寶貝大閨女殺氣騰騰的步伐,老蘇以為她這次大考亮了紅燈,心裡咯噔一下,等蘇佳穗打開車門坐進副駕,他忙扯出一抹慈愛寬厚的微笑:“穗穗,晚上想吃什麼,爸帶你出去吃唄,再看個電影啥的,放鬆放鬆。”
蘇佳穗係上安全帶,深吸了口氣道:“去接佳和吧。”
這世間萬物多是一物降一物,老蘇對兒子可以隨手打一下,隨口罵一句,對女兒,不知道為什麼,真有點犯怵,當即閉口不言了。
很快,車開到了十一中,這會校門口沒什麼人,蘇佳穗一眼就看到了蘇佳和,準確的說,是看到了蘇佳和腳上那雙廉價的帆布鞋。
經典款匡威的樣式,走線雜亂,做工粗糙,聯校區的地下商場賣二十五一雙,要是厚著臉皮死命砍價,二十塊錢也能拿下。
“蘇佳和,你鞋呢,我記得你早上出門穿的不是這雙。”
“今天早上我值周,班主任讓我去燒垃圾道,不小心把鞋給燒著了,剩一隻我也沒法穿啊,乾脆就丟了。”
“那你腳上這雙哪來的?”
“中午我同學去地下幫我買的。”
蘇佳和說謊說的麵不改色心不跳,蘇佳穗恨不得跟他兩巴掌,可終究還是忍耐住了,偏過頭對老蘇道:“爸,明天放學不用來接我了,我約了橙子出去玩。”
“啊,行。”
其實老蘇工作也挺忙,總有一些不可避免的應酬,以前家裡這對龍鳳胎在同一所學校,他還能一塊接送,現在隻能優先接平時放學比較晚的蘇佳穗,畢竟是女孩子,得多上點心,至於蘇佳和,大小夥子,就不用那麼養的那麼精細了。
“那這樣,佳和,你明天就跟小江一塊打車回去吧,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
“聽見了聽見了。”
蘇佳和看著窗外,不耐煩的應承著,搞得蘇佳穗又想打他又可憐他,內心簡直像九連環一樣糾結。
蘇佳和在蘇佳穗多年□□之下,練就了一身常人難以匹及的忍耐力,也很善於偽裝,回到家後就跟沒事人似的該吃吃該喝喝,晚上還在院裡打了會羽毛球。
直到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才顯露出一絲焦灼。
“媽。”趁著老蘇在衛生間刮胡子,蘇佳和很小聲的說:“你能不能給我一百塊錢啊。”
蘇佳和的零花錢向來由老蘇發放,孫女士不管這個:“找你爸要去。”
“……”
“你要那麼多錢乾嘛啊?”
“有用唄。”
“不說清楚我可沒法給你。”
孫女士是很傳統的家庭婦女,雖然聽從丈夫的教育方針,但舍不得看兒子可憐兮兮的模樣,給兒子倒果汁,煎雞蛋,希望兒子能原諒她這個“吝嗇”的媽媽。
蘇佳和難以下咽,歎了口氣,目光落到蘇佳穗身上。
蘇佳穗睨了他一眼,默默從書包夾層裡掏出一百塊錢放在桌上。
蘇佳和愣住,竟不敢伸手去拿,就這麼靜止了一分鐘,電動剃須刀發出的“嗡嗡”聲忽然停了,意味著老蘇要出來吃早飯了,蘇佳和這才飛快地把錢揣到兜裡。
……
上午大課間,蘇佳穗去找程向雪,跟她說了蘇佳和的事。
明明是同齡人,甚至蘇佳和還比程向雪大幾個月,可因為蘇佳和是蘇佳穗的弟弟,程向雪便很不見外的也把蘇佳和當成親弟弟看待,蘇佳穗話還沒說完,她就義憤填膺的拍案而起:“他媽的!還倒反天罡了!中午咱們就去衛校!”
程向雪來自號稱東方小巴黎的哈爾濱,那是一片女人穿大貂,男人玩砍刀的黑土地,沒有被欺負到頭上還忍氣吞聲的說法,講究一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乾他媽的。
蘇佳穗扯了一下她的衣角:“爾康,冷靜。”
“你少來,就說去不去吧。”
“去肯定是要去,咱們等下午放學之後再去。”
程向雪看蘇佳穗這麼淡定,就曉得她心裡有譜了:“咋整?”
“捉奸要在床,捉賊要見臟,咱悄悄跟著蘇佳和,爭取錄個她們打劫的視頻,把證據拿到手裡這事就好辦了。”
“……穗姐,你長大了。”程向雪感慨了一下,緊接著道:“那這事真不告訴景哥嗎?”
蘇佳穗雙臂抱懷,抿著唇考慮良久:“凡事都要講證據,我們還沒證據說衛校那幾個女的就是宋石在背後指使的,紀景如果去找宋石,一準得吃虧,在宋石那吃虧都不算啥,回家還得受紀漢華的氣,他那個混賬爹你清楚的呀,天天盼著紀景惹事呢。”
“嗯,也對,可就咱倆,萬一打起來,寡不敵眾怎麼辦?”
“咦?”
“咦——”
“你是程向雪嗎?”
“如假包換啊!”
蘇佳穗了然:“那再叫上江延?”
程向雪當即露出甜蜜的微笑:“好的呀。”
於是蘇佳穗在大課間結束前,把江延叫到走廊,簡明扼要的和他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