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哪裡能擰得過大腿,剪就剪吧。
出了院門,壓著樹蔭,沒走多遠就到了路口。那家理發店就在小賣部對麵,沒有很明顯的招牌,隻有貼滿小廣告的鐵皮牆和油漆斑駁的木門窗,店裡很亂,很狹小,散發著染燙劑刺鼻的味道。
蘇佳穗還是挺在意男友整體形象的,看到這一幕當即生了退縮之心,然而為時已晚,裡麵的大嬸認出了紀景,推開窗戶熱情的跟他打招呼:“這不是小景嗎,什麼時候回來的?要剪頭發呀?你可是好些年沒在嬸子家剪過頭發了。”
大嬸的期待簡直濃鬱得快要溢出來,誰好意思拒絕。
蘇佳穗和紀景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瞳孔裡看到了一種大義凜然的精神。
“剛回來沒一會。”紀景客客氣氣的走進店裡,坐在椅子上,像坐在老虎凳上預備受刑的革命鬥士,眉宇間帶著視死如歸的平靜:“稍微剪短點就行。”
大嬸手握著噴壺,一邊澆花似的在他頭頂噴灑,一邊笑眯眯地打量著鏡子裡的蘇佳穗:“女朋友哇,真漂亮,你們倆是一屆的同學?”
紀景餘光掃向蘇佳穗,輕輕“嗯”了一聲,神情倒是很靦腆害羞。
大嬸更樂了,她守著這間小店,整天給老人家理發,實在乏味無趣,難得有年輕人來,不解解悶都對不起自己:“小景這眼光真不賴,我瞧著,可比從前那些追到你家門口的小姑娘……”
紀景瞪大眼睛,急不可耐的打斷她:“哪有啊。”
“啊,對對對,沒有,興許是嬸子記差了。”紀景的反應令大嬸笑得合不攏嘴,眼睛直往蘇佳穗身上瞄,巴不得蘇佳穗向她打聽打聽紀景的過往。
可蘇佳穗沒有紀景那麼不禁逗,交疊雙腿坐在長凳上,翻看著有些年頭的老雜誌,舉止優雅,透著處事不驚的鎮定從容。
哦呦,這丫頭不得了呀。
大嬸在心裡為紀景感慨了一下,覺得倆人根本不是一個起跑線上的選手,紀景嘛,稍有個風吹草動就不停的看人家臉色,人家那邊呢,分明十拿九穩啦!
做出如此審判後,大嬸就不忍心拿紀景逗趣了,正正經經詢問起他的學業以及對未來的打算。
而這些也無非就是老街坊拉閒話,都在紀景的控製範圍內,他從小和爺爺一起生活,還是很懂討長輩歡心的。
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閒聊著,大嬸忽然把圍布一扯,抖了兩下,自信滿滿道:“完事兒,瞧瞧,多精神啊。”
大嬸還真有點手藝,隻不過是舊時手藝,把紀景的頭發剪得又短又碎,壓根沒什麼發型可言了,所幸紀景長得帥,看著倒也清爽乾淨,有幾分文質彬彬的少年氣。
蘇佳穗挺滿意,這比她預想中要順眼多了。
摘掉紀景領口的發茬,蘇佳穗轉頭對大嬸笑道:“多少錢呀?”
“給十塊錢就好啦。”
“喏。”
哦呦!
見是蘇佳穗掏錢包,大嬸心裡又是一驚,她想紀家好歹是桃源縣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這老紀才過世幾年呀,小紀竟落魄到吃軟飯了,嘖嘖嘖……怪不得要看小女朋友的臉色呢。
大嬸這回沒藏住,把心思都擺在了臉上。
紀景略有些臊得慌,又不好沒頭沒尾的跟大嬸解釋,憋憋屈屈的,出了門才抱怨說:“她看我那眼神,八成以為我是小白臉。”
“咱確實很有做小白臉的資本呀。”蘇佳穗伸手撥了撥他額前三七分的碎發,彎著眼睛道:“剪得不錯,蠻帥的,姐姐很樂意給你花這十塊錢。”
紀景沒由來的想起那天晚上無意間偷聽到的電話,低頭避開蘇佳穗的視線,玩笑似的問:“你當初跟我表白,就圖我長得帥?”
“長得帥隻是你眾多優點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我可是經過慎重考慮才決定先下手為強的,哈哈。”
蘇佳穗嘴巴甜的像抹了蜜,但紀景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心知肚明,蘇佳穗想要的是一場早戀,不是非他不可的早戀,假設當初他沒那麼爽快的接受蘇佳穗表白,現在,蘇佳穗的男朋友就會是另一個人。
“怎麼啦?”蘇佳穗大概認為他對新發型不滿意,一直哄他:“開心點嘛,我沒騙你,這頭發剪得真挺好。”
算了,算了。
紀景攬住女友的肩膀,細聲嫩氣的裝嗲撒嬌:“姐姐,我想吃西瓜。”
“買——”蘇佳穗很吃他這一套,豪氣萬千的一揮手:“你要什麼姐姐都給買。”
“我還要天上的星星。”
“要太陽不?從今天開始這太陽就是你的了。”
“切,我的生日禮物呢?”
“急什麼呀,晚點再給你,欸,那邊有賣西瓜的!”
西瓜裝在貨車裡,綠油油一片,老板沿街叫賣,大喇叭循環播放著“不甜不要錢”。
蘇佳穗拖著紀景跑過去,一口氣挑了三個,三個西瓜在這地界就屬於是大買賣了,老板心一喜,直接開車送貨上門,還讓他們倆坐在車鬥邊邊上,也順道給送回家。
鄉下有鄉下的好處,西瓜是不用放在冰箱冷藏的,院裡有水龍頭,開閘放個幾分鐘,水就冰冰涼涼了,再把西瓜往水桶裡一泡,那滋味,彆提多鮮甜。
稻田蟹是紀景早就訂好了的,同樣送貨上門,剛撈出來沒多久的蟹子,一個個活蹦亂跳,求生欲極強,蘇佳穗好不容易才扣上鍋蓋,一抬頭就見陳旭在旁邊呲牙咧嘴,說她心狠手辣。
“你心善,那你彆吃。”
“那小螃蟹們不白犧牲了。”
蘇佳穗冷笑一聲,一把逮過陳旭的手,壓在鍋蓋上:“誒誒誒,摁住了啊,當心小螃蟹們拱出來。”
老式電蒸鍋的蓋子扣不緊,陳旭摁著鍋蓋,能清楚感覺到螃蟹劈裡啪啦的使勁往鍋蓋上撞,他真受不了這個,眼珠子頓時瞪得老大:“啊啊啊啊——蘇佳穗!你不是人!”
“誰讓你非得過來犯一下賤。”
蘇佳穗搞定了螃蟹,又去幫江延炒臘肉,與此同時紀景和程向雪也弄好了炭。
在燒烤這件事上,一貫是程向雪主持大局,她說東北人夏天醃在燒烤料裡,冬天醃在酸菜缸裡,已經將這兩種味道徹底醃入DNA了,縱使漂洋過海,流落他鄉,也足以一代傳一代。
還真不是吹,程向雪這個麼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烤串卻超乎常理的好吃,同樣的手法和用料,換個人就差點那味兒。
紀景說這是現代科學所無法證明的玄學,蘇佳穗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