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景和陳旭這兄弟情不是隨便說說的,紀景有時候把陳旭當弟弟,有時候也把他當哥哥,所以一看到他就忍不出放聲痛哭。
哭完,心裡沒那麼憋屈了,才悶聲道:“我沒想和她分手。”
“我當然知道你沒想跟她分手,我又不傻。”
“……”
“一時衝動說的話,能算數嗎?回頭找個台階下就完了。”陳旭坐到紀景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問題是你倆剛才吵完了嗎?”
紀景想了想:“好像沒有。”
“那你得把這一頁翻過去啊,說說吧,剛吵到哪了。”
“季沐恬。”
“啊?不是因為江延?我以為,你想讓江延搬出去的事叫她知道了。”
“那個……我都沒敢提。”
“所以,就單純因為你把那間宿舍給季沐恬住了?”
“是,也不完全是,反正她說季沐恬礙著她了,問我打算怎麼辦,我,我現在腦子裡實在太亂。”
陳旭怔了怔,揚起嘴角:“這有什麼可亂的,她和季沐恬摽上勁,就證明她還是在意你的,不然她乾嘛為了屁大點事和你吵。”
紀景聞言,抬起頭看向陳旭:“真的?”
“根據我的經驗,穗姐明擺著是吃醋嘛。”
“經驗?你有什麼經驗?”
“靠,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你有沒有良心,我在這幫你出謀劃策,你還質疑我?”
紀景忙擺手,那雙眼睛潮濕又明亮:“我不質疑。”
陳旭無奈的搖搖頭:“為什麼你年紀輕輕,卻能讓我感受到歲月蹉跎。”
紀景對他的陰陽怪氣充耳不聞,隻站起身道:“那我現在去找她。”
“找她乾嘛?”
“她不是問我打算怎麼辦嗎,我就說,以後再也不理季沐恬。”
陳旭一把將紀景拉回來,看著紀景的眼睛,語重心長:“兄弟,你要想好了,一步退步步退,你已經退成蘇佳穗的孫子了,再退你就得管她叫一聲祖宗,祖宗讓你往東,你不能往西,祖宗讓你上炕,你不能下地,這樣的日子不是一天兩天,你丫是奔著一輩子過啊。”
“……”
“既然她在意你,她吃醋,你翻身的機會不就來了嗎,難道你就沒想過讓她蘇佳穗看一看你的臉色嗎?”
“沒想過。”紀景頓了頓說:“我也沒想過火星撞地球的時候該往哪躲。”
“行,你當我剛剛是放屁,去吧,去給你祖宗磕頭認錯去吧。”
“……”
紀景內心是無比掙紮的,長年累月養成的奴性正迫切催促他去找蘇佳穗認錯,表明再也不理季沐恬的決心,可就這件事而言,他真沒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他原本和季沐恬就不是很熟嘛,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還有,他被蘇佳穗扭頭就走的行為傷害了,他僅存的那點可憐自尊不容許他就這麼輕易的低頭。
他不想做一輩子蘇佳穗眼裡的傻子,蠢貨。
終於,紀景開口:“怎麼翻身?”
陳旭托住下巴,沉思良久:“我估摸著她現在就吃準了你得先服軟,根本不當回事,你這幾天就先彆搭理她,做足分手的姿態,滲著她。”
“萬一滲過頭了呢?”
“瞻前顧後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她是不把分手當回事,又不是不把你當回事,你怕個球啊。”
一聽蘇佳穗拿他當回事,紀景笑了,忽然興致勃勃:“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哪知道,你當我是能掐會算的半仙啊。”陳旭瞪了他一眼說:“那不得走一步看一步嗎。”
“你根本就沒譜啊。”紀景的心像坐過山車似的忽上忽下,直接沉到底了。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你不就怕江延趁虛而入嗎,其實江延很好解決,你信不信隻要他知道你和蘇佳穗分手了,保準會離蘇佳穗遠遠的,他得避嫌啊。沒有江延這個潛在危機,誰還有能耐做你的情敵?往最壞了想,就算滲過頭,你也不過是個三拜九叩磕頭認錯,那蘇佳穗的脾氣你是清楚的,她能忍心對你下狠手嗎?”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
“那你為什麼還垂頭喪氣的?”
“我有嗎?”
“請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照一照,就你這副霜打茄子樣,還指望蘇佳穗先跟你服軟?”
“那你說我得什麼樣?”
“以前什麼樣,現在就什麼樣。”
……
蘇佳穗回到教室,明顯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始終盯著她,正沾沾自喜,等著看她笑話。
這讓蘇佳穗想到了那塊摻雜劇毒的榛子醬夾心巧克力,外表看上去無害的東西,裡麵不定藏了多少壞水。
很煩。
可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
比起末日降臨,這世界滿目瘡痍,起碼如今她永遠不會失去溫暖的陽光、香甜的空氣、乾淨清澈的水。
至於紀景,會成為她無疾而終的初戀,圓滿的人生就該有這樣一段無疾而終的初戀。
不過……
連著三節課紀景都沒回教室,陳旭也跟著跑了,班主任來看了四五趟,臉色一次比一次陰沉,明擺著不打算輕饒這倆混小子。
紀漢華有事沒事就打電話到學校詢問紀景的近況,在外人看來是個即便事業忙碌也不忘關心兒子的好父親,班主任要是真惱火了,多半會通知紀漢華,那麼紀景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一頓毒打。
蘇佳穗一想到這裡,就有點難受,很有意給紀景發消息讓他趕緊滾回來。
可他們已經分手,如果劇情持續進展,紀景和季沐恬之間將要產生更多“恰巧”“正好”,兩個人關係會越來越親密,直至形影不離。
她這個前女友再往上湊,那不是純粹給自己添堵嗎?
中午放學的鈴聲響起,蘇佳穗長舒了口氣,收拾好桌上的試卷,叫江延一起去吃飯。開始江延沒說話,要下樓梯的時候才忽然問:“他們倆去哪了?”
蘇佳穗回頭,沒看見季沐恬那一夥形影不離的小姐妹,口吻頓時暴躁:“我哪知道,我又沒拿繩牽著他倆。”
江延喉結微動,默默跟她拉開一點距離。
程向雪早等在教學樓門口,像好久沒見到主人的寵物狗,一把抱住蘇佳穗:“穗姐——想死我了——”
“你集訓結束了?”
“嗯!我們老師讓我抓緊文化課,那意思應該是保過了,嘿嘿,等我藝考結束請你們吃大餐。”程向雪衝著江延拋了個媚眼,而後視線兜轉一圈,輕輕“欸”了一聲:“陳旭和景哥呢?怎麼就你自己?”
她問江延,江延也隻能搖頭。
“什麼情況啊……”程向雪後知後覺的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你說什麼情況?”蘇佳穗伸了個懶腰,笑道:“我跟紀景分手了。”
“嚇我一跳,原來是……”程向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蘇佳穗:“你說啥?啥玩意啊?”
“你又不聾又不傻的,非要我重複一遍嗎?”
“不是,為啥啊?咋的啦?”
“不為啥,沒咋的。”
程向雪笑了,挽著蘇佳穗的胳膊撒嬌:“你就跟我透漏一下內情唄,滿足滿足我的好奇心。”
蘇佳穗也笑了,很清楚程向雪壓根不信她和紀景會真的分手:“小天鵝同學,你還是把好奇心轉移到文化課上去吧,我和紀景的事,你權當不知道行嗎。”
“你這不是難為我嗎。”程向雪湊到蘇佳穗耳邊,小聲問:“是不是跟你們班那個哭精有關係?”
蘇佳穗前腳才讓她打聽季沐恬的事,後腳就和紀景分手了,不怪程向雪有此猜測。
“我要說有關係呢?”
“那我就讓她在海高混不下去,挖牆角挖到我穗姐頭上,這還得了。”
聽聽,這是什麼炮灰發言啊。
蘇佳穗可不能讓她的小巴黎天鵝真成鬆花江大鵝:“心意領了,但跟任何人都沒關係。哎,江延,你給佳和補課的時候多帶一個大橙子唄,這倆人水平相當,你也就順便的事,耽誤不了太多時間,回頭我和她媽媽說,補課費按月結。”
程向雪眼睛一亮,馬上將季沐恬拋之腦後,湊到江延身邊獻殷勤:“小江老師,我保證認真聽講。”
江延抿唇,猶豫片刻,在程向雪期待的目光中微微頷首。
“你答應啦!耶!我現在就給我媽打電話!”或許是又燃起了對江延的三分鐘熱度,程向雪格外興奮,她一邊放肆大笑一邊對蘇佳穗說:“以後周末我都去你家住!”
蘇佳穗一直很喜歡程向雪的笑聲,豪爽,痛快,仿佛天塌下來都無所謂:“行啊,食宿費怎麼算?”
“等入冬!我給阿姨整個貂!”
“什麼?”
“整個貂啊,咋了?”
江延還是沒聽明白,他以為程向雪要給孫女士一整隻雕。
蘇佳穗看穿他的困惑,解釋道:“意思是買一件貂皮大衣,就東北人常穿的那種。”
江延終於反應過來,輕笑了一聲:“啊,原來是這樣……”
他那帶著點笑意的柔和語調又讓程向雪小鹿亂撞了,程向雪雙手捧著臉頰,嬌羞的在蘇佳穗肩膀上蹭來蹭去,哼哼唧唧:“哎呀,小江老師真的好帥哦,人家好喜歡——”
蘇佳穗不由握緊拳頭,惡狠狠的威脅:“你再這樣我打你了。”
然而餘光瞥見江延,他眼睫低垂,嘴角微揚,竟然是在笑。
……
那三個人在操場上,像是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