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2)

碎玉投珠 北南 6459 字 8個月前

迎春大道上那間玉銷記最寬敞,上下兩層,後堂有總庫,還有設備最全的機器房。而旁邊緊鄰的小樓就是區派出所,站二樓正衝著民警辦公室,特彆安全。

丁漢白中午在對麵的追鳳樓吃飯,博物館的領導請客,感謝他之前雕刻漢畫像石,吃完從酒店出來,隱約看見丁延壽帶紀慎語進了玉銷記。

他應酬完過去,門廳隻有夥計在,步入後堂操作間看見丁延壽親自擦機器。“爸。”他喊道,走一步倚靠門框,“你今天不是去二店麼?”

丁延壽說:“你二叔跟爾和在,不用湊那麼多人。”

兩句話的空當,丁漢白注意到桌上的紙箱,裡麵層層報紙裹著,拆開是那塊芙蓉石。他就像個炮仗,急眼爆炸隻需一瞬間:“你怎麼又碰我這料?!紀珍珠呢!我讓他看著,他這個狗腿子!”

話音剛落,紀慎語從外麵跑進來:“誰咋呼我?”

見是丁漢白,他解釋:“師哥,師父讓我帶過來拋光,沒想做彆的。”手裡的鹿皮手絹濕噠噠,他將細雕過的芙蓉石擦拭一遍,轉去問丁延壽,“師父,我們是不是各拋一半?”

丁延壽也擦好了打磨機:“你拋他那半,他拋你那半。”

拋光是玉雕的最後一項,最後這一下要是沒哆嗦好,等於前功儘棄。這塊芙蓉石他們定稿花費一天,勾線出胚花費一天,細雕更是廢寢忘食身心俱疲,一旦拋光完成,這場切磋就有了結果。

前麵都是各憑本事,但丁延壽讓他們給對方拋。

丁漢白蔫著樂:“你想看我們互相使壞,還是合作愉快?”

丁延壽也蔫著樂:“那就看你倆的覺悟了。”

石頭不能劈兩半,那他們隻好分先後,紀慎語率先給丁漢白那半拋光,沉心靜氣,忽略掉身後的父子倆,極認真地完成。

他之所以認真,不是怕怠慢會惹丁漢白炮轟,純粹太喜歡這物件兒,隻想儘力達到完美。

完成後交接,紀慎語忽然惴惴,他能心無二致地為對方拋光,丁漢白能嗎?

他按照紀芳許的方法雕刻,要是丁漢白故意使壞,成品的光感必然大打折扣。

紀慎語立在一旁沒動,垂眸盯著那塊銀漢迢遞,機器開了,他伸食指點在丁漢白的肩頭。丁漢白抬臉看他:“有事兒?”

他不好明說:“……彆劃著手。”

丁漢白似覺可笑,沒有理會,剛要開始便感到肩上一沉。還是那根修長的食指,按著他,繭子都沒有卻帶著力道。

他再次抬臉:“你看上我這肩膀了?”

紀慎語憋半天:“……千萬彆劃著手。”

丁漢白幾欲發飆,揮掌將紀慎語推開,這時丁延壽在後麵幸災樂禍:“他這是對你不放心,怕你壞了他的功德。”

“師父……”紀慎語急忙衝丁延壽打眼色,再看丁漢白,那人儼然已經橫眉冷對。真是不好惹,他轉身去整理庫房,結果如何聽天由命吧。

客人來了又走,喜鵲離梢又歸,如此反複。

紀慎語立在後堂簷下,等屋內機器聲一止便偏頭去看,看見丁漢白拿毛筆掃飛屑,沉著麵孔,抿著薄唇,毫無大功告成的興奮。

難道真沒拋好?他擔心。

丁漢白久久沒起身,注視著芙蓉石不知在想什麼,想夠了,看夠了,隻字未言去了屋外洗手。紀慎語野貓溜家似的,輕巧躥進去檢查,一眼就笑開了。

“師父!”他向丁延壽獻寶,“這座叫銀漢迢遞,人物鳥禽都有,你劃的四刀改成了銀河……師哥拋得真好。”

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有點不好意思。

丁延壽戴上眼鏡端詳,評價:“設計出彩,雕刻的手法也沒得說,人物清瘦,不像漢白慣有的風格,開始我以為是你刻的。”

紀慎語答:“師哥說這料晶瑩剔透,而且雕牛郎織女,瘦削才有仙氣。”

他回頭看一眼門口,丁漢白還沒回來,可他等不及了,問:“師父,你覺得哪一半更好?”

丁延壽反問:“你自己怎麼看?”

這話難答,答不好準得罪人,但紀慎語打算實話實說:“單純論雕刻技藝的話,師哥比我好,他太穩太熟了,我和他一起雕的時候就非常吃驚,也非常佩服。”他頓片刻,湊近給丁延壽說悄悄話,“不過我這部分光感好,每一刀都是最好的位置,是不是師父?”

丁延壽一愣,隨即嗤嗤地笑起來。他原本四個徒弟,那三個向來怕他,也恭敬,許是他帶著一家之主的威嚴。而丁漢白難以管教,吵起來什麼都敢嗆嗆,叫人頭疼。

從來還沒有哪個徒弟這樣離近了,眼裡放著光,像同學之間嘀咕話,也像合謀什麼壞事兒。他把紀慎語當養兒,此時此刻小兒子賣乖討巧,叫他忍不住高聲大笑,樂得心花怒放。

丁延壽也壓低聲音說悄悄話:“是,芳許的絕活你都學透了。”

紀慎語並非一定要分高下,他更想獲得丁延壽的認可,讓對方認為他有價值。“師父,其實……”他欣喜漸收,“其實我原本想捂著這絕活,隻有我會,那我對玉銷記就有用。”

丁延壽點點頭,認真聽著,紀慎語又說:“但是你對我太好了,師哥又是你親兒子,要不我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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