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兒原名叫什麼,景春總是記不清,總之是很拗口的兩個生僻字。
因為它活了很久很久了,彆人都要稱一聲老祖宗的鳥兒了。
所以她給它起了個入鄉隨俗的新名字。
富貴富貴,大富大貴。
這在人界,當真是很美好的祝福了。
它不喜歡,但它拿她沒辦法。
認了主,它就歸她管了。
但她入職春神的時候,領著她入職的神官也說,掛了名譜,世上所有的樹木和花草,就都歸你管了。
“全都歸我管?就沒點什麼……潛那個規則嗎?比如遇見什麼大人物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什麼的。”她小心翼翼確定,她還在塵世的時候,是個挺沒出息的人,一下子要她當領導,她還不大能適應。
神官信誓旦旦:“全、都、歸、你、管。”
景春點點頭,深信不疑,她那時候隻有靈體,還未修煉出法身,她決定找一棵靈樹來承載自己的靈體。
她找啊找,終於在不周山找到一棵樹,那樹長得真是清秀貌美,靈氣逼人。
她施術要和它簽訂契約,雖然成功了,但她旋即就發現,好像不太對勁。
她就那麼一找,就找上了神樹扶桑,上古三大神樹,建木和若木失落,就剩這麼一棵還存活了。
據說他行蹤不定,性情古怪,誰的話都不聽。所以天界都自動當沒有他這棵樹了。
當然也沒人會專門告訴景春,這棵樹不好惹,你離他遠點兒。
而且誰能知道他把自己偽裝成一棵小樹,孤零零地掛在不周山一塊兒死地的懸崖邊呢?
隻要太陽照得到的地方,世間萬物的花草樹木都歸她管,唯獨這個她真管不了。
所以她悲催了,她完全驅使不了他,也解除不了契約。
她雖是契主,卻受他限製。
她上任的第一個年頭,就嗚呼哀哉地發現自己給自己找了個祖宗供著。
好處是這真是一個超強的外掛,走到哪兒都沒人敢對她不敬。
壞處就是,她跟他神脈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
他們住在不周山上,就是共工怒觸的那個不周山。
不周山本來是連通三界的天柱,被撞倒後那一處地方就塌陷了,通往天界的路斷了。
不周山再往裡去,就是幽都了。
作為幽都的大門口,不周山邪祟東西近年來越來越多,景春猜他待在這裡,可能是因為清淨,雖然是大凶之地,但那些邪祟大多智力低下,本能畏懼他,就不怎麼會靠近。
而且不周山如今實在是很荒涼,景春不想一直待在那裡,但扶桑不走,她也沒有辦法。
她不能離開他太遠。
她是以靈身成神的,沒有軀殼,記憶也隻有一小段一小段,她大概輪回了很多世,每一世都不大如意,至於為什麼,她記不清了,總之她無本無源,必須借助點什麼才可以行走天地。
哪怕隻是一根羽毛。
但那東西,必須得跟自己有緣。
至於扶桑為什麼和自己有緣,富貴兒說大概率是因為她是個顏狗。強烈的渴望,也會生發羈絆。
“你就是看人家長得好看。”富貴兒說,“你小小年紀,怎麼這麼淺薄呢?”
景春說:“我年紀不小了,我也活了很久很久了,隻是我大概每一世都不是很有出息,所以也沒有記得的必要,久到我已經忘記我從哪裡誕生的了。”
富貴兒像是抓到了她的小辮子:“你看,你反駁年紀,卻沒否認你就是貪圖他的美色。”
景春沒辦法反駁,雖然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根本沒有露出法體和神相。
凡神者,大抵都是天地靈物所化,像景春,她原身大概隻是一片殘魂,所以她的神相是一片虛無的綠色光影,法體也始終沒能修煉穩固,大多時候隻能以無實物的靈體出現,所以才不得不借助外物塑自己的法身,可惜剛出道就馬失前蹄,栽在了扶桑這裡。
扶桑的神相是扶桑的本體,十分威風,他的本體同根偶生,兩個主乾互相纏繞,上延天,下抵黃泉,葳蕤壯闊,神威赫赫。
至於他的法體,實在是很美很美的,比他投生下界的桑尋的容貌,大概還要美上一萬倍。
景春也隻能原諒這天道的陰差陽錯,讓她困在他身邊走不掉了。
當然,不原諒她又能怎麼辦呢?
她那時候每天都試圖和扶桑聊聊天培養一下感情,但他大多時候隻有一個字。
“嗯。”
“嗯?”
“嗯……”
如果不是還有語氣的變化,還像是有點感情,不然景春大概可能也許早就被悶死了。
那時候也就隻有富貴兒沒事陪她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