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悅注視著他,無波黑眸下,似乎藏著掩蓋的暗流湧動,他的麵容冷靜得超出了正常範圍。
她不假思索的。
“越快越好。”
時間過去很久,秋清安靜默的眼神長久停留在她身上,像是要割裂分離些什麼。微弱的空氣中,終於傳來一聲艱難、低啞地回答。
“好。”
和悅恢複得很快,第三天的時候就出院了。
經過這一次,她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更加多了幾分弱不禁風。
回去她便立即收拾行李,小小的一個箱子,帶過來,又帶回去,其他的她分毫未動。
秋清安立在門邊,看著她忙碌。從房間走到衣櫃前,拎出衣服,疊好放到行李箱裡麵,又走到櫃子邊,把個人用品捧在身前,半蹲在地上,一件件放好到箱內。
她臉上的神色是如此的平靜,祥和,就像是曆經磨難終於脫離了苦海的人,秋清安有那麼一瞬間戾氣上湧,想不管不顧的把她綁在身邊,可眼前浮現的卻是她倒在自己懷裡,躺在病床上,那張蒼白而了無生機的麵孔。
陽光下漂亮盛開的花,被拔掉了根,裝在容器裡,哪怕每日換水,用最珍貴的養分嗬護,它也隻會失去生命,日漸枯萎,終有一天徹底死亡。
秋清安繃直的身體漸漸鬆緩下來,他終於認命,看清這個殘忍冰冷的現實。
他留不住她。
機票是次日下午的。昨晚兩人吃了最近這段時間以來最和平的一頓飯,秋清安囑咐她不要忘記帶東西,在那邊自己注意身體,和悅一一答應,順便讓他工作不要太忙,勞逸結合。
剩下的便是沉默,兩人之間,仿佛藏著一根線,誰也不能去觸碰,誰也不敢去跨越,於是隻能撿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維係著表麵的和諧。
出門,是秋清安親自送她去的機場,大抵是怕他臨時反悔,和悅換好登機牌,很快便要進去安檢,隊伍排著不少人,秋清安站在她身旁,安靜的,看著麵前距離一點點縮短。
終於輪到了和悅,她行李已經托運,朝工作人員出示了證件之後,走到了安檢口。
秋清安也止步於此。
她腳步頓了頓,還是轉頭望向他,神情是許久未見的溫柔。
“再見。”和悅朝他輕聲說,轉身離開那一刻,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秋清安黑沉的眸子注視著她,唇微動,麵露祈求。
“不分手行嗎?”
輕不可聞,毫無底線的一句話,秋清安放下了他全部自尊,在最後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把心底深處的渴望宣之於口。
他目光緊緊落在她臉上,一動不動,和悅垂下眼,掙脫掉他的手,輕聲說。
“回去吧。”
飛機再一次從頭頂呼嘯而過,把她從他身旁帶離。安靜的家中,又回到當初。
秋清安坐在床邊,看著和悅生活過的痕跡。日光漸漸西斜,房間暗了下來,又湧入清冷的月光。
他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在黑暗中巋然不動,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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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所有的地方都在張燈結彩,大肆布置,和悅從教學樓出來,懷裡捧了一堆包裝精美的平安果,其中還摻雜著幾份聖誕禮物。
她這次回來便從家裡搬到了留學生宿舍,研究生環境比起本科要好很多,兩人一間,裡頭設施一應俱全。
和悅去年就已經動了心思,畢竟省了路上奔波的時間,重點是打擾了Tim二人世界這麼久,總有些過意不去。
更何況,她最近的狀態實在不算好,不想再讓趙媛生出擔憂。
和悅一路走到宿舍,兩者距離有些遠,天黑下來了,冷空氣撲麵,和悅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遮住口鼻。
這是一條筆直的道路,兩旁種著高大的樹木,在路燈下投出大片陰影。正值下課時分,來往學生很多。
和悅加快了腳步。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最近兩天周圍有些怪異,仿佛有人跟在身旁,回頭一看,一切又很正常。
她這種直覺在回到宿舍看到門口那個蘋果時抵達了巔峰,和悅飛快折返到樓下,隻看到來來往往的人影,路的儘頭,仿佛有一道熟悉的背影,又很快消失在她視線。
和悅盯著手機上那個號碼,指腹摩挲著屏幕,許久,還是收起,一言不發的拿著那個蘋果上樓。
她落下的課程很多,儘管回來已經極力的追趕,期末成績依然有些慘不忍睹。
導師布置了幾個課題,當做是他們的假期作業,和悅不敢鬆懈,每日依舊勤勤懇懇泡在學校裡,一直到春節當天才回去。
這邊沒有過春節的習俗,但是趙媛每年還是會做一桌子的菜,同和悅一起包餃子,看看國內的春節晚會。
和悅到家時,Tim正在廚房擀著麵皮,臉上扒拉著幾團麵粉,趙媛在一旁捏著餡,不一會,掌心就出來一個白白胖胖的餃子,和悅脫掉大衣,挽起毛衣袖子走過去。
她加入之後,效率就快了起來,正趕在春晚播出時三人上了桌,一邊吃著熱氣騰騰的餃子,一邊看著電視。
窗外一如既往的安靜,但夜色漸深後,時不時也會炸開幾聲煙花爆竹,在這異國他鄉,也有與他們同根同源的異鄉人,共同慶祝著這個特彆的節日。
接近零點,和悅回複了幾條祝福短信,剛準備洗澡上床時,手機再次震動,進來的是一個電話,上頭的名字,令她頃刻呼吸屏住,心跳不自覺漏了兩拍。
“喂?”手指緩慢劃開,和悅放輕聲音,害怕一用力就把什麼東西戳破。
“新年快樂。”熟悉的聲音,低沉清磁,從聽筒傳了出來,貼在耳邊,不受控製往裡鑽。
和悅眼睛微微濕潤,低下頭,輕聲說:“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