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未過,程然就要離開京都了。
離彆之日,程今今和周言都到了城門相送。
這日風雪交加,路邊的枯木掛滿霜雪,地上早已結了層厚厚的雪。
待他們到了之後,才發現小侯爺也在隊伍裡。他跨坐於馬上,穿著厚鎧甲,眉間冷肅,自帶威嚴。可那統統在看到程今今的那一刻化為溫柔。
遠遠的,程今今看到他眉眼帶笑,朝她揮了揮手。
那一瞬間,他仿佛又變成五年前那個飛揚跋扈,燦若驕陽的京中一霸。
周圍的冰雪仿佛都被他的笑所融化。
一旁的周言忍不住黑了臉,緊抿著唇看著相視的兩人,終於克製不住般的,握住小郡主的手。
小侯爺眉毛一挑,不屑地“哧”了一聲,轉過頭,不再看他們。
他已從鎮南王那兒得知了一切,心裡那些情竇初開的少年情誼,也漸漸放下了。
就算做不成夫妻,他們終究是年少相知的好友,更是他在這皇城中唯一的親人。
隻盼那周言能好好對她吧。
軍馬緩緩向前,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人流攢動,他越過重重疊障,看向站在城門上相依相偎的兩人,心中不知名的情緒翻湧,眼眶竟漸漸的紅了。
再見了,今今,願你此生平安喜樂。
*
時間一晃而過,一眨眼春天就來了。
冰雪消融,院子裡的桃花兒也漸漸抽出枝芽,天地間一片生機勃勃。
這幾個月裡,皇上體恤周言傷病,命他在家養傷,不必再行公務。
他如今雖占了東廠督主之名,威望猶在,人人敬服,可暗地裡,卻是他人在代行公務。
這人之前在周言麾下,行事仔細,對他也是畢恭畢敬,但這些時日的風光,逐漸讓他升起了取而代之之心。
他辦事雖不及周言周到,但禦下溫和,對皇上極儘諂媚,行事與周言的狠辣殘忍截然不同。
逐漸的也在宦官之中有了聲望,隱隱有壓過周言之勢。
程今今推開書房之時,周言正端坐在書案前看著文書,眉目冷肅陰戾,隱隱透著些殺戮之氣。
但看到她的一瞬間,那股子陰狠生生被他壓了下去。
“中午不好好休息,怎麼過來這兒?”他放下筆起身迎了過去。
程今今端著盅川貝雪梨羹,慢慢地走到桌前,道:“春日燥熱,小桃熬了這羹,說可以去去火氣。”
“我一會兒就喝。”周言見她走過來,急忙將文書合上,動作之快,讓她不得不心生疑慮。
“怎麼了,最近可有些煩心事?”程今今掀開盅蓋,試圖將湯羹晾涼些。
周言笑了笑,掩飾著道:“怎會,不過是天氣悶燥,心中不免有些憂煩。”
程今今是不信的,她轉身攬住周言的脖子,整個人斜坐在他的大腿上。
“告訴我嘛。”她倚在周言懷裡,小聲說:“是不是,因為林讓的事。”
林讓便是那個妄圖奪權的太監。
周言身子一僵,手卻不自覺的環過小郡主的腰,將她牢牢定在懷裡,感受著懷中的溫軟,心中的躁鬱也漸漸消了。
半晌,他啞聲道:“哪個碎嘴子的跟你說這些事?”
“沒有誰,這外頭都傳遍了。”程今今把玩著周言的手,時不時的湊近親一親,惹得他脖子又紅了。
心裡熱乎乎的,他故作嚴肅的摸了摸小郡主的頭:“彆鬨。”
頓了頓,他出聲安撫:“我不會輸的,那小子在我麵前還嫩了點。”
“我不是怕這個。”程今今認真地看著他:“我是想,避避風頭也是好的。”
不出兩月,三皇子就要起兵謀反,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處理這些宦官奸佞。
她想著,讓周言退居人後,這樣也好脫身些。
若是東窗事發,仗著和三皇子年幼時的交情,她去求求情,應是能救下周言一命的,可是這權勢富貴,必定是保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