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狀元那天她跪在父親靈前,低聲說道:“爹你看見了嗎?我雖是女兒,卻比你十個兒子都強!老餘家的門楣終究還是得靠我撐起來!”
這是她最為榮耀的時刻。從那以後,整個餘氏家族都得仰賴她的鼻息過活。
如果這些人告發了她,害得她身敗名裂,族人會怎麼看她?世人會怎麼評價她?下了地府,她又怎麼有臉去見父親?
她在乎的不是餘氏九族的性命,僅僅隻是自己的臉麵而已。
名聲對她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被死死拿捏住軟肋的餘玉賢漸漸停止了哭泣。
幾名富商輪流拍了拍她的臉,笑容既淫/糜又惡毒:“日後隻要你乖乖聽話,我們必然不會把你的秘密告訴彆人。”
所謂的“乖乖聽話”便是隨傳隨到,任其擺布。這本是他們用來對付莊小慧的手段,如今卻全都使在了餘玉賢身上。
早在他們製定這個計劃用以對付莊小慧時,餘玉賢若稍微有些良知和頭腦就應該明白,她絕不能與這種人混跡在一起。
“近墨者黑”的道理她不應該不知道。
然而良知和頭腦這兩樣東西早已被她拋棄了。
深深的絕望和懊悔襲上餘玉賢的心頭。她眼裡的淚已經流乾了,胸腔裡滿是橫衝直撞的憤怒,卻完全不敢表露。她非常清楚自己會過上怎樣的日子,因為她曾想象過莊小慧陷入此等境地會如何。
那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穿上衣服起來吧。”一名富商把撕破了的衣服扔在她頭上。
現在的餘玉賢對他們來說與一樣玩具沒有任何差彆。之前的討好、奉承、追捧,都是為了今天做鋪墊。即便餘玉賢真是男子,她又能怎樣?
一個大男人被欺辱了,她更該守口如瓶才對。
餘玉賢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她乾澀的眼眶每次一眨都會隱隱作痛,仿佛要流出血來。
“找個龜公把她腦袋一蒙,扛回去吧。”一名富商出主意。
把花娘扛在肩上繞城一圈,再送去客人家裡,這是花樓招攬生意的獨特做法。
被這樣對待的餘玉賢在他們心裡已低賤得如同破布。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這樣!我自己能走回去!”餘玉賢用儘力氣掙紮,眼裡的恐懼幾乎凝為實質。
然而她的痛苦卻變成了這些人的笑料,惹得他們前仰後合,樂不可支。
“這回真是值了!狀元郎的滋味果然絕妙!”他們不顧餘玉賢的苦苦哀求,用一件披風把她的腦袋裹上,叫龜公背了出去。
餘玉賢衣不遮體,傷痕累累,任誰看了都會知道她昨天晚上遭遇了什麼。
路過的行人衝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各種惡毒的話語源源不斷地傳入她耳裡。她死死捂住腦袋上的披風,唯恐它掉下來,顯露自己的真容。
這一刻鐘的路程對她來說遠得仿佛走不到儘頭。她的眼睛蒙在黑暗中,心也墜入無邊地獄。
她深深意識到,自己已經毀了。
被人抓到這麼大一個把柄,她不可能再回到官場上去,那才是真正把自己的命送給彆人拿捏。她也不可能再做生意,因為她沒有辦法麵對那些禽獸。
逃?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否定了。她能往哪裡逃?
這些人發現她跑了,一怒之下告發她欺君罔上,她將會被各地官府通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躲到何處?她終將身敗名裂、遺臭萬年。整個家族都會為她蒙羞,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結局。
餘玉賢越想越絕望,摻著血的淚漸漸打濕了裹在頭上的披風。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龜公隨意扔在地上,痛得渾身打顫。
龜公胡亂敲了幾下門,嚷嚷道:“出來接一下!”
不等門裡有人回應,龜公轉頭便走,也不管被丟在路邊的餘玉賢會不會被彆人撿走。
所幸李氏見女兒一夜沒回來,派人滿城去找,還時刻關注著門口的動靜,這才第一時間趕到。
被抬進閨房,扯開披風後,餘玉賢終於抑製不住內心的恐懼和絕望,嚎啕大哭。
李氏連忙捂住她的嘴小聲說道:“你輕點,千萬彆讓你庶弟聽見!”
話音未落,李氏卻也哭了,哽咽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女子的身份是不是被人發現了?”
餘玉賢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嗓音淒厲:“我已經這樣了,你關心的卻隻是這個嗎?要不是你,我用得著假扮成男子嗎?我用得著遭遇這一切?是你害了我呀!我本可以像莊小慧那般活得堂堂正正,自由自在。她是女子照樣可以拋頭露麵打理家業,我為什麼不可以?你說呀?我為什麼不可以?”
無力報複任何人的她隻能把怨氣宣泄在母親身上。
李氏也氣得口不擇言:“你若是有莊小慧三分才乾,我用得著把你扮成男子嗎?她哥哥看她能乾,放心把家業交給她,你爹會放心你嗎?若不是我把你充作男子養大,你爹連看都懶得看你!
“莊小慧短短幾月就能把生意做到京城裡的獨一份,你可以嗎?咱家偌大的家業,不都敗在你手裡了嗎?你怎麼好意思埋怨我?官你當不好,生意你也做不了,乾乾淨淨的身子還被人糟蹋成這樣,你到底能乾啥?當初生下你的時候我就應該把你掐死!老餘家積攢了上百年的家業和臉麵,全都被你毀了!
“嗚嗚嗚,你叫我怎麼去九泉之下與你爹見麵呀?我愧對老餘家列祖列宗呀!”李氏哭天搶地,悔不當初。
被母親全盤否定的餘玉賢,終於在這一刻徹底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