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女兒甜甜喊爸爸的聲音仿佛又回蕩在耳邊,令他赤紅的雙眼止不住地泛出一層滾燙水霧。
“我女兒在哪裡?”他顫聲詢問。
“你女兒的魂魄早就不在那條河裡了,我可以帶你去看看輪回轉世之後的她。”莊理語氣淡淡地說道,“放下你的刀,我們走吧。”
張福海渾渾噩噩地放下刀,像一個被/操控的傀儡,跟隨莊理離開了算命館。他要見到女兒,這個執念讓他甘於忍受任何形式的欺騙。
然而莊理並未騙他。
他把張福海帶到一個宵夜攤,指著趴在一個塑料小板凳上做作業的小女孩,說道:“那就是。”
張福海定睛一看,頓時淚流滿麵。這個小姑娘梳著翹翹的馬尾辮,長著圓圓的小臉蛋,笑起來缺了兩顆門牙,與女兒長得有九分像。
“她的生日是20xx年5月25號,先天失聰,被單親母親一個人撫養長大。她媽媽為了給她安裝人工耳蝸,隻能沒日沒夜地乾活掙錢。她每天晚上就是在這個吵鬨的宵夜攤裡做作業的,但她成績很好,跟你女兒一樣,每次考試都是班上第一名。”
莊理語速緩慢地介紹著小女孩的情況。
20xx年5月25號正是張福海的女兒死亡的第二天,她的屍檢報告表明,除了性侵,她還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虐打,兩邊耳朵的耳膜都穿孔了。
這樣的長相,這樣的生日,這樣的身體特征,不是自己女兒的轉世還能是誰?張福海激動地握住了門把手。
莊理卻鎖上車門,冷冷開口:“你下去乾什麼?你想讓她親眼看見一個殺人犯是如何被警察摁在地上帶走的嗎?滿身鮮血的你,還有資格擁抱純潔的她嗎?你要是想讓她這輩子平平安安長大,你就給她積點德,不要再殺無辜的人。”
原本已掏出刀,準備威脅莊理打開車門的張福海頓時癱軟在座位上。
他悔了,也悟了,如果能讓女兒這輩子過得好,叫他乾什麼都願意。彆說不殺人,就是讓他躺下被人殺,他也不會眨一下眼。
當年他多麼希望死的那個人是自己啊!
張福海癡癡地看著女兒,壓抑地哭泣,哭完抹掉眼淚,語氣果決:“送我去警察局,我要自首!”
他掏出一張銀行卡,懇求道:“莊大師,謝謝你帶我來看我女兒最後一眼。這張卡裡有三十多萬,都是我正正當當靠工作掙來的錢,你替我送給我女兒,讓她去動手術。”
莊理推開銀行卡,淡淡道:“你女兒用了你的錢,警察那邊會查到的,你會給她們母女倆帶去麻煩。要給,你隻能讓警察幫你去給,每一個公民都有捐款救助他人的自由。”
張福海慌忙把銀行卡收起來,感激涕零地說道:“謝謝你莊大師。如果我女兒手術成功,能聽見聲音了,麻煩你給我燒幾張紙錢,告訴我一聲。”
他知道自己投案之後必死無疑。
莊理答應下來,然後把人送去了警察局。
在接待室裡等著錄口供時,7480終於憋不住了,好奇地問道:“主人,那個小姑娘真是他女兒的轉世嗎?”
莊理閉上眼,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個小女孩是我根據大數據,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的,她現在獲得了捐款,擁有了重塑聽力的機會,這就是最好的結果。而張福海執念消解,翻然悔悟,這也是最好的結果。至於他們之間曾經有沒有親緣,又有什麼關係呢?”
7480慢慢消化著這些信息,不由搖頭唏噓。
莊理揉了揉太陽穴,沉吟道:“這件事到現在才算是真正了結了。”
7480很快意識到,主人所說的了結,是一切儘在掌控的意思。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張福海的全盤計劃,所以他放任了廖啟和廖發這兩個禽獸的死亡,卻念在孩子無辜的份上,提醒了張燕燕一句,讓她帶著張偉逃走。然後,他把張福海帶去看那個小姑娘,讓小姑娘得到救助,同時也化解了張福海的戾氣。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將如何進行,又如何結束。他可以放任這頭猛獸,自然也有辦法將之擒獲。
他從來不會讓局勢失控。
7480咂摸一下嘴巴,由衷說道:“主人,我好想看你翻車。”
莊理輕笑道:“翻車我不會,翻臉我會,你要試試嗎?”
7480連忙擺手:“不不不,算了算了,我這就滾。”說完還真地栽下腦袋,打著滾溜走了。
與此同時,為張福海錄完口供的警察把一段視頻放給一名鶴發童顏的老人,指著其中的兩個人,語氣十分凝重:“師父,您能看出這兩個人具體什麼時候死嗎?”
老人盯著舉起鋼管準備打砸的廖發和躲在人堆裡看熱鬨的廖啟,搖頭道:“我隻能看出他們滿臉死氣,卻看不出他們什麼時候死。”
警察壓低嗓音說道:“可是有一個人卻聲稱自己能看見彆人命盤。他說這兩個人三天後必死,結果三天後這兩人還真的死了。”
“看見彆人命盤?”老人目露驚駭地說道:“世界上不可能有這種人!你以為命盤是什麼?那是和星盤一樣,可以洞見未來的東西,是神力才能窺探的。你說的這個人是誰?他如果真是人類,那他就不可能看見什麼命盤!”
警察並未回答,又拿出一個小女孩的照片,繼續詢問:“師父,你能看出她的前世嗎?”
老人氣笑了:“看前世?你當我是神仙?”
警察終於坐下,雙手緊握在一起,慎重說道:“可是我們發現了一個既能看命盤,又能看輪回的人。師父,您說他到底是什麼?”
老人閉上眼沉吟了片刻,然後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派個高手去打探打探,也就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