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莊理做了什麼,玄冥的表情始終沒變。他像一座巍峨的大山,替愛人擋掉一切風雨。
他早就知道莊理是天生的惡魔,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煙鬼由衷敬佩玄冥的勇氣。和這樣一個擅長玩弄人心的惡魔談戀愛可不是什麼好事,一般人根本駕馭不了吧?
她甩掉這些雜念,舉起手機,指著屏幕上頭一次露出幸福笑容的林詩雨,顫聲詢問:“她的絕望被打破了吧?你們的任務成功了對不對?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站在她身後的滯留者們全都露出極度渴盼的表情。
莊理依然立於魔陣之中,閉眼沉吟:“還早著呢。一個決心赴死的人,哪怕笑得再幸福,她的本質依然是絕望的。解除林詩雨內心的絕望,根本沒有用。”
“如果沒用的話,你現在在做什麼?你不也在她身上花費了這麼多精力嗎?”煙鬼急促反駁。
她太渴望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她無法忍受又一次從希望的頂端跌落絕望的深淵。
她已經撐不住了。如果時間再次重置,她可能會抱著於川的屍體從樓頂跳下去。
強烈的渴望和龐大的恐懼在她的內心交戰,讓她不斷顫抖,甚至差點落淚。她狠狠抹掉眼角的淚光,死死盯著法陣中心的莊理。
站在天台上的所有人都在盯著莊理。他們衷心期盼這個人能創造奇跡。
附近幾棟大樓的滯留者紛紛登上天台,借由望遠鏡或特殊技能,一瞬不瞬地看著這個散發著白光的魔陣和魔陣之中的男人。他們也都在等待。
訾威環顧四周,很快就發現了附近幾棟大樓的天台站滿了人,他們黑壓壓的一片,表情還是那麼麻木,肢體還是那麼僵硬,可眼裡都有了光,雖然隻有一絲,很微弱,卻足以衝走四處彌漫的死氣。
於是訾威急切詢問:“隊長,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吧?你可以帶我們離開吧?”
聽見這句話,所有人眼裡的光,都在此刻變得明亮而又閃爍。這是多麼巨大的一份希冀,就仿佛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了莊理一個人的肩頭。
但他卻絲毫感受不到壓力,依然輕快地笑著:“當然。如果真的有人能帶你們出去,這個人隻會是我。遇見我是你們的幸運。”
這句話太狂妄了,卻一瞬間激發了所有人的求生欲。
在無數雙灼亮眼眸地注視下,莊理用食指抵住眉心,繼續與林詩雨隔空交談:“這樣你就滿足了嗎?可是你彆忘了,如果不是那些教徒的蠱惑,你的丈夫怎麼會日漸疏遠你,甚至背叛你?如果不是他們的慫恿,你的丈夫怎麼會想到殺死你的兒子,吃掉他的血肉?所以,這些人也都是罪人啊。你應該把他們送去地獄,變成真正的魔鬼。我想,他們一定會感激你的。”
聽見這些話,背靠牆壁默默流淚的林詩雨猛然睜開眼,邪惡地笑了。她爬起來,前往小區外的超市買了很多消毒液、洗衣粉、除黴劑等物品,然後回到家,經由丈夫的手機和社交軟件,把那些邪/教徒一個一個找出來。
然後她利用黑客技術,製造了一段音頻,發送到丈夫組建的教會群裡。
這段音頻完美還原了劉繼祖的聲音。他讓所有教眾於今天晚上十二點,前往活動室進行黑彌撒。
教眾們紛紛表示會按時參加,沒有人知道,真正的主教已經死了。
確定所有教徒都會來,無一遺漏,林詩雨這才趕到活動室,把通風口、排氣扇和窗戶縫都一一封死,然後把丈夫的黑袍披在一個人體模特上,擺放在活動室的最裡側,再把一個錄音筆,塞進黑袍的口袋。
過後,她又買了許多熏香蠟燭,一一點燃,擺放在長桌上,然後自己拎著一大袋消毒液、洗衣粉、除黴劑等物品,外加一個空桶,藏在活動室的立櫃裡。
半夜十二點,邪/教徒們紛紛趕至活動室,看見主教已站在倒十字架下,便一一彎腰行禮。
活動室內彌漫著一股濃濃的香味,很快就讓所有人都失去了嗅覺。
背對教徒們站立的“劉繼祖”頭也不回地說道:“跪下頌念聖經吧。”話落自己便先開始了祈禱。
這祈禱自然是由錄音筆播放的,躲在櫃子裡的林詩雨可以遙控它,讓它適時發聲。
其餘人連忙跪下,大聲頌念黑暗聖經。
藏在立櫃中的林詩雨快速把消毒液、洗衣粉、除黴劑等東西倒進桶裡,然後悄無聲息地打開櫃門,輕手輕腳地離開。
教眾們專心祈禱,並未發現她的行跡。
她關緊活動室的門,用幾條毛巾,堵住了門下的縫隙。
在她離開後不久,那些教眾便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消毒液、洗衣粉等東西若是混合在一起會散發出毒氣,如果劑量足夠將致人死亡。
自從與那隻魔鬼做過交易之後,林詩雨天然就知道該怎麼利用身邊的一切物品去殺人。麵粉、鑰匙、洗衣粉,這些生活中再尋常不過的東西,在她看來都是凶器。
她想殺誰就能殺誰,她想做什麼就一定能做到。這種感覺會讓人上癮!
她走到外麵,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繃的臉龐慢慢綻放出一抹輕鬆自得的笑容。
負責監視她的滯留者們,打從心底裡感到了恐懼。把一個從來不知道反抗為何物的柔弱女人,改造成一隻殺人狂魔,莊理操控人心的能力真是太可怕了!
然而事情已發展到這一步,絕望還是沒有打破。
這個世界,真的還有出路嗎?
在眾人惶惶不安的等待中,林詩雨回到自己居住的那棟樓,一步一步踏上天台。
看見那隻惡魔還站在光圈裡,她不由自主地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還在?”她像老朋友一樣打著招呼。
“你來跳樓?”莊理寒暄了一句。
“對,我來跳樓。”林詩雨站上欄杆,像以往的每一次那般,極力看向遠方。
莊理展開巨大的翅膀,飛到她身邊,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很好奇你每天都在看些什麼。”
“我其實什麼都看不見。”林詩雨坦誠道。
“這個世界,無論白天黑夜,對你來說永遠都隻是一片絕望,對嗎?”莊理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