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涼原本還以為得過幾日, 屬於她的婚假休完了,重新上朝的時候才能見到與眾不同的柳將軍。
還真彆說,物以稀為貴, 這種肌肉紮實的帥哥在一般世界並不算特彆稀罕, 到了女尊世界卻是鳳毛麟角起來。
尤其即便放在一般世界,柳將軍也依然是風情特彆的大帥哥, 在裴涼眼裡自然是格外稀罕。
更不用說撇去外貌不談, 柳將軍能在限製重重的封建社會中, 靠一己之力打下赫赫戰功, 位極人臣的。
單是這份能耐和魄力, 就讓裴涼高看一眼。
自然是從見到那天起,便有交好之心。
此時涼王坐於高頭大馬之上, 臉上帶笑, 氣度尊貴,英姿颯爽, 一身魅力直耀眼得刺得人恍惚。
便是柳將軍,都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涼王的出現仿佛是強行擠進他方才心中所想一般,無端讓人產生心虛羞赧的心情。
意識到自己失態後, 柳將軍連忙抱了一拳:“涼王殿下。”
裴涼揮了揮手:“不必多禮,柳將軍這是――?”
她們從東宮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 太女還想磨著他們用晚膳。
宮內規矩繁瑣, 一頓飯所需耗時接著再休息一會兒, 要麼就得天黑出宮,要麼乾脆宿在宮中了。
他們這個點才離開,皇宮出來到這裡, 自然是快要晚飯的時間。
此時街邊兩旁的餐館酒樓大多已開始開火,街上的挑擔小販也急於降價清空今日的貨物, 行人都在打算回家。
柳將軍卻完全沒有要回家的打算,倒是有些稀奇了。
按理說他昨日才回家,正是與家人團聚不夠的熱乎勁。
柳將軍聽涼王這般詢問,臉上露出一絲不欲多談的彆扭神情。
“微臣閒晃忘了時間,這就回去。”
“是嗎?”裴涼道:“可本王見柳將軍仿佛神色鬱悶?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柳將軍一怔。
聽涼王接著道:“柳將軍乃國之重臣,是大梁的鎮山石,此次回京受封,自該風光無限,享受尊榮。”
“為何還會神情鬱鬱?若有難言之處,柳將軍大可告訴本王。”
說著涼王眼神帶著一股睥睨的氣勢:“如本王所想,任何妨礙柳將軍,使柳將軍在此榮耀之日不得展顏的人和事,都是混賬。”
柳將軍心裡一顫,抬頭看向涼王,隻見她神情嚴肅認真,對自己所言篤定無比。
這態度讓柳將軍心中一暖,隻是親人好意,便是讓人不適,也得顧慮一二。
因此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多謝殿下,微臣無礙,隻是多年未歸,今日出來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裴涼一聽就知道這是客套話。
不過也沒辦法,看柳將軍這人便知道,他不是通常習慣依賴彆人的男子。
但凡他有一絲這樣的軟弱,也不可能有今日成就。
更何況一個隻有過一麵之緣的親王,當街示好,人作為武將,肯定心裡得嘀咕一番的。
裴涼也不在意,她心裡是如此作想的,自然先把態度放這兒。
於是便笑了笑:“那柳將軍便早點回府吧,家裡人可能已經做好晚膳等著你了。”
然後視線又落在他的身上,發現柳將軍今天穿得有些過於花哨了。
與昨天的一身鎧甲,男女不辨不同,今天他的裝扮還是很明顯能看出是男子的。
隻是恕裴涼直言,這身衣服穿在柳將軍身上,頗有些不合適啊。
以他的身材氣質,適合的自然是沉穩簡單的打扮,今天怎麼說呢――太強調‘柔’這一屬性了。
衣服是時下最受年輕未婚郎君們喜歡的水桃色,並不是說黑皮帥哥就駕馭不了這種騷氣粉嫩的顏色。
隻不過要穿的話,對設計和剪裁當然有要求。
但這類衣服,在這個世界原本設計出來受眾就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皮子嬌嫩白皙,身體還沒長開的水嫩少年的。
可想而知穿在柳將軍身上有多違和。
說違和那都是裴涼對柳將軍自帶濾鏡,在這個世界其他人眼裡看來,此時的柳將軍,簡直就是兩米壯漢穿粉色女仆裙一樣。
一路上從他身邊路過的人,要麼是虎軀一震,眼睛猛地瞪得像銅鈴。
要麼是看妖怪一樣對著他指指點點,甚至還有幾個長舌夫不遠處聚在一起低聲說什麼。
不時往柳將軍這邊看。
他在外低調,不曾暴露一品大官的身份,也還是涼王這一看就身份不凡的女子停下來與他說話。
看態度竟禮遇有加,便知這一身腱子肉的男子怕也是大有來頭,周圍的人方才收斂,目光不敢無禮直視了。
柳將軍早已習慣了這般看怪物一樣的打量和閒言碎語。
正要道聲謝與涼王道彆,就見對方視線落到自己衣服上麵。
饒是在大街上,對彆人的目光學會了無視的柳將軍,此刻卻仿佛被扒光了一樣羞恥。
略黑的皮膚上出現一抹紅暈,神態明顯有些急了,恨不得捂住涼王的眼睛,或是從她麵前瞬間消失一般。
她會如何作想?自己長這般模樣,還非得學人家嬌嫩美貌男子一樣,做這花枝招展的打扮。
會不會認為他是個怪人?
涼王的視線從他身上挪開,柳將軍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又莫名的很難受。
果真――
裴涼看了眼柳將軍身旁的小攤,這攤子正好是賣一些手工飾品香帕繡鞋之類的東西。
她一眼就看中了上麵的一條腰帶。
那腰帶樣式簡單,呈深灰色,上麵沒有絲毫多餘的裝飾,怕是一般已婚相公都嫌棄太素淡了。
裴涼直接買了下來,遞給柳將軍,笑了笑道:“試試看?”
裴涼自個兒沒覺得這舉動有什麼問題,她來這個世界才幾日,周圍接觸的男子,要麼是跟原主有一腿的。
要麼是她敢斷然上手撩的,就是對原主避如洪水猛獸的蘇h,昨晚也因為種種原因,在她麵前把自己脫了個光。
因此她雖然很清楚的知道這裡是女尊男卑的世界,但對於男女大防的實際界限卻是沒有什麼概念的。
在裴涼眼裡隻是隨手送一條腰封而已,但以這裡的觀念,跟送異性內衣那是沒什麼兩樣的――
至於直接送內衣?對不起,那在古代算是猥.褻行為,成了親才能乾的事。
如此一來,柳將軍自然跟突然被燙著一樣,陡然就臉紅了。
涼王手裡還拿著腰帶催促他:“柳將軍?”
說完以為是對方嫌棄這腰帶樣式簡單一般,笑道:“放心,信我的眼光。”
柳將軍滿臉通紅,好在臉黑不怎麼明顯,這會兒真的是被趕鴨子上架一樣,上陣取敵將首級都沉穩有力絕不打顫的手,此時有些微顫的將那腰帶接了過來。
又在對方的催促下,往自己衣衫上圍了一下。
發現兩個顏色撞在一起,竟然看著不錯。
就這一細節的改動,至少比先前要好一些了,他此時的腰封,上麵繡著華麗秀美的花草圖案。
看起來格外紮眼,如果換上素色腰封,看起來至少沒有那麼怪了。
柳將軍抬頭,一眼就撞上涼王信心滿滿的笑容:“如何?本王審美一直是可以的。”
她這話讓柳將軍突然想到昨日,她在親隨麵前對自己的評價。
強大,性感,獨一無二。
昨天柳將軍為這話鬨得一晚上沒怎麼睡著,涼王乃天潢貴胄,又是跟自己親隨的低聲私話,若非他這種耳力遠敏銳於常人的,也聽不見。
應當不是說客套好話而已。
若這是涼王的真實感官,那隻能說她審美異於常人了,連他這般的人都――
柳將軍一晚上又是自嘲,又是難以抑製的二十多年來頭一次芳心出現了波動。
可此時看來,她本身的審美水平極高,並不是專門偏好怪異之物的人。
又聽涼王道:“其實柳將軍若是喜歡淺色的話,淡藍色該是會很適合你。”
對方看著自己的眼睛,仿佛在看一雙珍品寶石:“和柳將軍眼睛一樣美麗的淺藍色。”
“然後用略深的藍勾邊或者裝飾,定能顯出將軍的美貌魅力。”
柳將軍明明就站在這裡,體格是半點不怵任何人,涼王離他也有兩臂的距離。
可他這會兒就是有種被逼到牆角,各種羞恥無知的感覺。
臉已經是紅得不能再紅,心裡狂跳不止,觀念裡對自己相貌醜陋的認知根深蒂固。
又對於涼王這種身份尊貴麵目俊美的女子不可能無知到真覺得他這種醜八怪如何的事實很清楚。
明明心裡很清楚,可還是忍不住心中悸動,為她的讚美和欣賞雀躍不已。
柳將軍隻覺得自己此時簡直是醜八怪做白日夢,既羞恥又沒有自知之明。
可還是低聲衝涼王道了謝,將那不合適收下的腰帶收了起來:“謝殿下賞賜。”
裴涼笑了:“若這般都叫賞賜,那我裴家對鎮守山河的英雄也太過小氣。”
正說著話,有個小廝跑了過來――
“公子,原來你在這裡,可讓我好找。”
說完才發現涼王一行,抬頭一看到坐在馬上的俊美女人,立馬臉就紅了。
也不敢見禮,低聲道:“公子,杜小姐已經到了,就等您。”
柳將軍瞬間如同從夢境中被拉回了現實,被澆了一身冷水一般,神色也肉眼可見的淡漠了下去。
他有些冷淡道:“嗯,知道了。”
那小廝簡單這般冷淡,有些著急:“公子,您可不能不去啊。不然老爺會怪罪我的。”
柳將軍年少離家參軍,如今過去七八載,在家裡自然沒什麼感情深厚心意相通的貼身小廝。
幼時跟著自己的人,如今早已嫁做人夫,這小廝還是新分到他院子裡的,性子跳脫還是小孩兒心性。
怕事情沒辦成被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