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將軍這波順勢釜底抽薪, 把杜家的人打的反應不及。
他這話一出,包廂內的空氣都僵了。
唯獨興高采烈差點跳起來的,估計隻有杜家小姐了。
她是巴不得快點離開這裡的, 柳將軍一開口, 她甚至下意識的就站了起來。
扯她老爹的袖子道:“爹,走吧, 人家不樂意, 咱們也不能上趕著啊。”
這位杜小姐也是個妙人, 論起身份, 杜小姐乃杜家嫡次女, 杜父親生――想當然了,即便杜家滿以為自己屈尊紆貴, 柳家大占便宜。
以柳將軍本人的身份, 便是再自我感覺良好的家族,也是不敢拿庶女過來搪塞的。
那就不是結親, 是結仇了,柳家父母便是再想嫁兒子也得炸。
杜小姐一爹同胞的嫡長姐,正是當初與方玖有過婚約, 後方家倒了,立馬與眉來眼去已久的徐家公子定親那位。
如今杜家勢微, 那位嫡長的杜小姐倒是憑借自己的鑽營之術, 在嶽家的幫扶之下, 年紀輕輕的坐上了三品大員的位置。
以對方的年紀,又無柳將軍這等不世之功的加持,做到三品大員已經是令人咋舌的升遷速度了。
可見那位杜大小姐的手腕和本事。
原本這位杜小姐也算得上年輕有為, 可與自家姐姐一對比,那就純粹是個棒槌了。
光聽她的談吐膽量, 就讓人懷疑她身上那功名是怎麼來的。
她這著急忙慌的樣子,便是柳家父母看了都皺眉。
雖說嫁子心切,可若是媳婦兒這般嫌棄,避如蛇蠍的,確定杜家真的有所說的那樣誠意?
杜大人簡直快被這對蠢父女給氣死。
連忙嗬斥了一聲:“住口,這裡豈有你們說話的份?”
又起身,姿態誠懇,態度極為謙虛的衝柳家父母以及柳將軍賠了一禮。
開口道:“無知夫人,幾位勿要跟他一般見識。”
說著又對柳將軍:“我知柳將軍心中有壯誌,實非一般後宅男子可比。”
“將柳將軍與那終日圍在公婆身邊侍奉的相提並論,那是辱沒了將軍。”
“杜某實話實說,我欲為小女求娶柳將軍,原本求的便不是找個賢惠夫君,幫忙打理後宅,繁衍子嗣。”
“我杜某望女成鳳,無奈――”她看了眼杜小姐,歎了口氣:“這孽障讀書鑽研尚可,但不通庶務,人□□故也是一塌糊塗。”
“此等不開竅的,今後便是一身才學,又如何能在朝堂之上大放異彩?”
“我也曾勉勵教導,無奈收效甚微,隻得另辟蹊徑。柳將軍若是與她相熟,便會知道,她這不成器的,倒也有幾分學識,在幕後出謀劃策,教導子嗣,倒也合適。”
“老婦不是那等迂腐不知變通的人家,男主外女主內亦可,隻要小輩們今後順遂平安,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這話雖然裡麵聽著不乏算計,可倒是打動了柳家父母。
他們兒子長這樣,若人家毫無所求,那才是不可能的。
對方把心裡算計擺在明麵,處處為子女著想,反倒是暗合老兩口的心思,這番算計聽起來倒也一點不覺得刺耳起來。
更何況若是完美無瑕,那也輪不到他們兒子了。
果真杜大人這自爆杜小姐的缺陷,既將方才她的失態淺薄糊弄了過去,又將這缺陷明貶暗褒的把不通人情世故跟讀書讀迂了邏輯掛鉤。
柳家出身武官世家,而且在柳將軍之前,還是品級不怎麼高的武官,一貫對學識功名是有些盲目尊崇的。
順著杜大人的邏輯一思索,這杜小姐的短板長處,倒是正和自家所需契合,那麼缺點也就不能算是全然的缺點了。
更何況人家誠意擺在這裡,承諾今後男主外女主內,那麼杜父這個做公公的就是再刁鑽,今後也不能拿禮法規矩那套全然約束他們兒子。
那便能少受不少公公氣了。
一番話,瞬間安撫住了柳家父母,聽著句句普通,倒顯出了杜大人的能耐。
柳家父母眉頭鬆了鬆,語氣明顯軟和了不少。
開口道:“杜大人誠意我們自然是看在眼裡的,可憐天下父母心,生了這些討債的孽障,無非是想在走之前,給他們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隻是孩子大了主意也跟著大了,這孽子當年便敢一個人跑去邊關,所幸如今是活著回來了,這幾年來我夫妻二人就是做夢都在擔驚受怕的,現如今方才著家。”
柳將軍對杜家的把戲看在眼裡,就跟看猴戲似的漫不經心。
可父母的話卻讓他內疚不已,尤其前麵兩年,他在軍中也隻是普通兵卒的時候,自是沒那權利時常給家裡帶消息,不知父母當時何等擔憂。
柳家父母又接著道:“杜大人也清楚,戰場之上,軍令如山,這孽子以一介男子之身掌百萬雄師,自是習慣了說一不二。”
“他才回京,昨日才麵聖出宮,莫說跟你們,便是對著父母,也是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非是有意冷待,隻是還未緩過味來。”
不等柳家父母致歉,杜大人便連忙道:“正是正是,如若毫無誠意,以柳將軍日理萬機,也不會特地抽空一敘。”
“誤會,方才都是誤會。”
說著給杜父和杜小姐打眼色,讓二人快點有所表示。
杜父再是不滿意柳將軍,再是聽他們家大人的話聽得眼皮直抽抽,也早被耳提麵命了這樁婚事的重要性,甚至是他們杜家能否起來的關鍵。
如今□□遞過來了,自然跟著說了兩句軟和話。
最後所有人視線便落到杜小姐身上了。
杜小姐簡直頭皮發麻,實在不理解為什麼都這樣了,她娘還要上趕著讓她娶那醜八怪。
隻彆過頭蚊子一樣嗡嗡了一句:“方才失禮,請柳公子見諒。”
柳將軍不耐煩跟杜家這樣巧舌如簧一身算計的人家在這裡虛與委蛇。
聞言便看向杜小姐:“杜小姐致歉,竟不看著我本人?”
杜小姐聞言一僵,緩緩的轉過頭來,看了柳將軍一眼,就算心裡再是無數建設,可那張臉那身形,仍然是看一次被衝擊一次。
杜小姐看了一眼就猛地低下頭,這會兒倒有了些急智:“小女唐突,不敢直視公子容貌。”
這話要是事主換兩個人,估計還有可信度。
沒準還得誇一句杜小姐知禮守禮,乃正人女子所為。
柳家父母――也努力的往這方麵想。
可柳將軍心裡便嗤笑了一聲,直言道:“杜小姐不必多禮,今日兩家安排你我二人直接會麵,打的便是雙方儘早互相了解的主意。”
“機會難得,既然杜大人已經知道我柳某不是那等在意虛禮的男子,杜小姐也莫要拘禁。”
“若是杜小姐真有意求娶柳某,便抬頭直視柳某,你我二人單獨說說話。”
杜父聽她這話又是一陣眼皮亂跳,他這輩子就沒在未出閣的男子口中,聽到過如此不知廉恥大言不慚的話。
可有了方才的教訓,這會兒也不敢發作。
杜大人聞言,以為柳將軍對他們杜家也確實有意――自然,不管怎麼橫挑豎選,他們杜家都是最好的選擇。
聞言便急忙拿眼色催促女兒。
杜小姐方才隻瞟一眼,都還沒來得及消化,如今又要她看?
她是渾身都寫著抗拒,但母命難為,隻得上刑場一樣抬頭,可視線卻掃來掃去的就不敢落到柳將軍身上。
柳將軍心中諷刺,他縱然麵貌醜陋,但也不是什麼什麼長相猙獰的怪物,邊關無數將士,看到他雖不把他當男人,可也沒有連看都不敢看的。
如此膽小懦弱,毫無主見,倒真自信做出一副舍身為家的樣子。
他根本就不用多做什麼,隻消集中一點便可。
見杜小姐眼神亂瞟,他又似笑非笑道:“杜小姐為何還是不敢看我?可是當著眾人的麵,靦腆害羞?”
“如若杜小姐不自在,你我二人可出去透透氣。今日夜色不錯,不如杜小姐與我泛舟湖上,一起賞賞夜景?”
杜小姐終究是忍不住了,猛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整個人臉色煞白,喘著粗氣流著冷汗,拉著親爹的手一臉哀求:“爹,我不去,我真的不去,您快跟娘說說。”
“爹你答應過我的,隻要露露麵就好,沒我的事。”
“以後娶回來,若是不喜歡不去他屋便是,自會有美貌側室伺候傳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