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曼往這裡來一趟的事情,還沒有過一頓飯的功夫,就傳的全村都知曉了。
韓景瑜以前也很少回來,回來也就待個幾天功夫,不是在地裡給他爹收莊稼,就是在家裡陪他娘,久而久之跟村裡人還是生分的,他自己也說除了同輩小時候一起玩的那些,跟其他人不熟簡直連名字都喊不上。
誰家孩子有出息了不想讓人知道呢,就連哪家的孩子去縣城招了個工,家裡人的牛皮都恨不得吹翻了呢。
你不吹,不顯擺說明你家沒有那個實力!
就在全家人都高興的時候,就有人不高興了。
這人是誰,還不是隔壁家的方秀麗?
這要是彆人家的事情呢,跟方秀麗確實沒有什麼關係,彆人好不好關她什麼事。
可這不是彆人,是她閨女以前退掉婚的男人,蘇愛華當時有多瞧不上韓景瑜,現在就有多打臉,看看人家兒媳婦多本事啊,騎著自行車來的,家裡幾個孩子給收拾的服服帖帖,還帶了老多東西,村裡不少人都看到了。
先前方曼麗在唐城當上工人跟乾部的時候,誰家不是羨慕她羨慕的不得了啊。
在唐城有個這麼出息的姐姐,還有個大學生大侄子。
結果呢!
出息了的姐姐現在判了死刑,有出息的大學生大侄子自己想不開來了農場當了工人——到現在連個技術員都沒混上。
從趙自立在牧區被人抓到胖揍那天開始,他的人生似乎比上輩子更不順,後來他給方和明出主意修水渠,方和明剛開始還挺重視他的,誰知道哪天這人就反悔了,還罵了他一頓說他害人。
趙自立不像方和明是個南方土蛋子,當然知道從東往西就這麼一條母親河,要是這條河給他在中間截斷了,到時候牧區的水草就有問題,牧區養牛羊,靠的就是一方水草,要是沒有了水草,趙曼的牧區還能嘚瑟起來?
誰知道方和明這個平常最看不順眼沒文化土包子的大學生,竟然就真的聽了趙曼的話,真的把水渠工程給砍掉了。
不僅如此,方和明還查到了什麼,他知道了趙自立跟趙曼的關係。
這不是公然侮辱方場長的智商嘛,於是趙自立從出主意的那個人成為挖水渠
的大軍,現在就在寒風中愉快的玩耍了。
於是方秀麗奔著過來投奔她姐姐的,現在變成了姐姐成了死刑犯,幾個大侄子離婚的離婚,挖水渠的挖水渠,還有兩個現在也在農場乾活,混的還不如當初趙曼在村子裡那會呢。
現在趙曼有自行車可以騎,還有那麼多雞蛋帶回來給老韓家顯擺,要是自家姑娘嫁過去,這些東西還有送到老韓家的份?
越想越氣,越氣這一口氣都氣不順了。
她心裡這個氣啊,剛好看著蘇愛華從外麵回來,一把拎起旁邊的一隻碗就往蘇愛華頭上砸了過去。
“你這個敗家玩意兒,當初是誰非要退掉這樁親事的,現在好了,什麼好都是趙曼的,當初趙曼不回到城裡,你大姨能落到這個下場,她能去坐牢,能跟你大姨夫離婚,我們至於到了這裡冷鍋冷灶的嗎,我看趙曼就沒安什麼好心,她就是故意的。”
她年輕時候就好強,自持長相好,姐姐又是個很有心機很本事的女人,多少看不上王桂花這樣的土包子,跟她做親還是因為蘇老實當年當家的時候她說不上話,可當兵也有三六九等,當她知道韓景瑜是在唐城放羊,其實多半心裡也不大願意了,當初蘇愛華要退婚,她也就沒有堅持。
可眼下看起來並不是這樣呢。
蘇愛華可是她的希望,以前就指望著這個女兒嫁出去,跟她姐姐一樣的出息,可眼下那麼好的機會讓她給錯過了,現在追悔莫及。
“你當初可不是這樣講的,我要退婚你也沒怎麼攔著我,現在你倒是後悔了,當初你就該綁著我,不讓我退婚啊,說那麼多還不是你自己沒用。”蘇愛華歇斯底裡,她也瘋了,看到趙曼好,再想想自己......
你說方秀麗氣不氣,這閨女不是來討債的,這是來討命的吧。
“我跟你說不通,你現在知道後悔了吧,後悔能有後悔藥可以吃嗎?”
“我才不後悔呢,我又不認識韓景瑜,又跟他不熟,我乾嘛嫁一個跟自己不熟悉的人。”蘇愛華也不是沒長腦子,剛才一路上過來,她也聽人說了,這邊好多士官都還沒找對象呢,她一定會找一個比韓景瑜更好的對象,到時候看誰更厲害。
趙曼是個什麼東西,到時
候還不是得羨慕她?
想到這裡她眼睛裡麵放出來精光:“媽,我已經想好了,我不僅要找個當兵的,還要找個士官,肯定比趙曼強,她騎著自行車有什麼了不起,等我出息了,我開著拖拉機帶你去城裡玩。”
在蘇愛華貧瘠的腦海中,開著拖拉機已經是人生的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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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曼在王桂花這裡待了一會兒,就帶著孩子們往回走。
等到了家,已經到晚上七點鐘了。
孩子們剛吃了糖水,又吃了兩個雞蛋都還不餓,在家吃了點饢就一個個跑出去瘋去了。
韓景瑜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他剛從市裡麵回來,去村裡安置的地方轉了一圈,發現裡麵黑咕隆咚的,應該都睡下了,便先回了家屬區這邊。
趙曼還沒睡,正在給孩子們縫衣服,這個點孩子們沒睡,一會兒過來找她一下一會兒跟她說句話什麼的,她也沒有時間睡覺。
幾個小豹子看見汽車停在門口,發出鳥鳴般歡呼聲,韓景瑜摸了摸其中一個蹭他腿的小豹子,小家夥的喉嚨裡麵頓時發出來“咕咕咕”的聲音,聽起來就讓人感覺到愉悅。
他進門的時候趙曼還沒有注意到他進來,正在燈光下很認真的車線,燈光掃在她的側臉上,看上去特彆安靜。
歲月靜好。
小扇子一樣長長的睫毛掃在臉上,留下來兩片陰影,他看不見她的眼神,可覺得她嘴角微微網上翹起來的樣子也挺美好的。
韓景瑜本來不是心思多細膩的人,可自從家裡有了個女人,內心漸漸生出來一些柔和來,他真的很感謝他娘怎麼會從茫茫人海中幫他找了個這麼可愛的媳婦兒。
“你回來了?”趙曼站起來,突然覺得腦袋供血不足,眼前黑了一下,順手扶了一下縫紉機,恍惚間看見他快速幾步走上前來,一把扶住了她。
“剛剛才從市裡麵回來。”韓景瑜親了親她的側臉。
趙曼臉頰一紅,瑩白的臉上染上一絲紅暈,兩頰邊上的碎發掃在她紅唇的唇上,因為剛剛站起來那一瞬還帶著一種任人可欺的柔弱感,頓時把男人的心給填的滿滿的。
韓景瑜胸口一蕩,腦子裡麵浮現出兄弟們在一起會開的那些小玩笑。
當時她剛
來的時候,有幾個年長的大哥問他有沒有把人往死裡欺負,還說女人被欺的狠了,那種壓低了聲音的低泣聲,比唱著歌兒都好聽。
孩子們剛好不在家裡,他腦子一熱,湊到她麵前,抵住了她往後,在她麵頰上再親了一下。
女人的臉頰真的很嫩,光滑而又有彈性:“你快些長大一點,等你滿了十八歲——”
後麵的話都很明白了,他要等她到了十八歲,領完證就可以乾一些不可言說的事情。
趙曼的臉紅紅的,輕哼了一聲:“你喝酒了嗎?”
她湊過來在他嘴角聞了聞,他酒駕——
“你真喝酒了,你喝酒了還開車回來?”
難怪今天這麼孟浪這麼反常。
哼哼!
韓景瑜沒有繼續說話,唇角勾了勾,那雙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廓落分明,他是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殺,哪種角度都好看。
趙曼突然覺得心裡有些慌慌的,明明喝酒了的人不是她呀。
然後慌亂變成了生氣,這個年代還沒有喝了酒不能開車的說法,而且看樣子他喝的也不多,要湊很近才能聞到味道。
可就是這樣她也覺得有些生氣,要是出事了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