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孟桑挺直腰板,大步往前,“咱們做吃的去!”
眾人紛紛笑了,跟著她一道往後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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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暮食時分,慢了其餘監生幾步的葉柏,緊趕慢趕來了食堂,卻瞧見田肅、荀監生等人正圍在中央灶台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朝著鍋裡看。
同時,有綿綿不絕的“劈裡啪啦”聲從內裡傳出,活像是有什麼炸了一般。
未等葉柏靠近,站在灶台裡的柱子掀開鍋蓋,香味隨之溢出。
田肅等人不約而同地“哇”了一聲,無比快活地叫起好來。
“神乎其技!”
“若不是親眼瞧見,我都沒法相信玉米能變成這種模樣。”
“再來一鍋!再炸一鍋瞧瞧唄!”
其中,不乏即將參加業成考,或許明年就會離開國子監的監生。他們歡喜了一會兒,忽然想到其他官衙和地方州府沒有百味食肆,不禁悲從心來,險些要淚灑當場,就差嚎一句“孟師傅,我們沒了你可怎麼辦啊”。
站在阿蘭和柱子身後、盯著二人做吃食的孟桑,餘光裡掃見葉柏過來,於是笑著取了新出鍋的兩份爆米花,招呼小表弟往老位置走。
孟桑笑著將碗推過去:“阿柏,快來嘗嘗爆米花。右邊的是有點鹹的,左邊則是偏甜的焦糖口味。”
葉柏十分熟練地掏出小帕子擦手,然後學著孟桑的模樣,直接去捏左邊碗裡的爆米花吃。
焦糖口味的爆米花,是阿蘭負責來做的。得先將玉米粒爆好,然後炒製出焦糖,再把爆米花倒進去二度炒製。
做好的焦糖爆米花,呈現出漂亮的黃棕色,從碗中捏起來時,會有些粘手。由於剛出鍋沒多久,它甚至因為葉柏的動作而拉出粗細不一的絲來,瞧著很是有趣。
將之放進口中,率先能嘗到的就是焦糖那甜津津的滋味。
每當葉柏嚼一下,它就隨之發出清脆的“哢嚓”聲,嘗來口感很脆。
孟桑笑眯眯道:“好吃嗎?”
葉柏狠狠點頭,咽下口中爆米花後,欣喜道:“好好吃!”
“桑桑,你不嘗嘗嗎?”
“白日裡已經做過好幾鍋,與食堂和百味食肆的大家夥一起嘗過。”孟桑單手托腮,用另一隻手摸著裝有爆米花的陶碗,使之慢慢轉圈。
“待會兒還要用暮食,你也彆一口氣吃太多,留些到飯後。”
“哦……”葉柏努了下嘴,眼疾手快地又抓了幾粒鹹甜口的爆米花,明顯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鹹甜口的爆米花如淡黃色的花朵一般可愛,嘗著更能品到一絲玉米的香味,甜中摻著微微的鹹,也很可口。
葉柏一口焦糖一口鹹甜,吃得不亦樂乎,一直到孟桑意有所指地咳了一聲,方才意猶未儘地收回手。
小郎君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乖巧詢問:“桑桑,可以帶我去洗手嗎?”
孟桑莞爾,克製住想要摸他腦袋的衝動,領著小表弟去後廚洗手。
回來時,謝青章已經到了,正怡然自得地坐在桌案旁,拈起碗中的爆米花吃。光瞧見那頻繁伸向鹹甜爆米花的手,便曉得他內心對之的喜愛。
見狀,葉柏睜大了雙眼,委屈地拽了下孟桑的袖口,小聲抱怨:“桑桑,謝司業搶我的爆米花。”
謝青章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孟桑看著他尷尬收回手,險些就要笑出聲來,又硬生生憋住。
謝青章輕咳一聲:“對不住,來時隻見這兩碗吃食,未曾想到是歸葉小郎君所有。”
孟桑憋笑,拍了下葉柏的肩膀:“好了,謝司業是無心之失。這樣吧,待會兒用完暮食再給你補上一些爆米花。”
聞言,葉柏的神色勉強轉晴,走過去與謝青章見禮問好,又端正坐回他的位置上。
等到謝青章洗過手、孟桑將數道吃食端上桌時,看了一會兒熱鬨的田肅、薛恒等人,這才匆匆拎著食盒離開食堂,去到偏門、後門給家中長輩送吃食。
走出食堂大門時,他們還忍不住扭頭朝著中央灶台張望,顯然還想多看幾回蹦爆米花的場景。
寒風中,田肅快步去到後門,尋到自家馬車後,將手中食盒遞給車內仆從,又心不在焉地與田尚書問好。
連日來被朝事所累的田尚書,瞟了一眼四層大食盒,隻覺得渾身鬱氣頓消,心中倏地放晴。
正當他想緩下聲音,好生誇一番自家孫子時,就瞧見田肅已經毫不留戀地撒腿跑回國子監,僅僅給他留了一個後腦勺。
田尚書的慈祥笑意凝在臉上:“……”
他隻覺得一腔慈愛之情仿佛喂了狗,顧不上周遭的同僚,當即喝道:“兔崽子你乾嘛去!”
田肅頭也不回,飛也似地離去:“回去看蹦爆米花!阿翁您不曉得,那爆米花賊香、賊好玩!”
田尚書一哽,心中仍然忿忿不平,卻忍不住好奇起這爆米花究竟是何模樣、嘗著又是何種滋味……
此番情景不僅僅出現在田家馬車前麵,其餘官員家的少年郎今日也都一心牽掛著新鮮吃食。孝順些的,好歹還能強打著精神與長輩多說幾句話;如田肅那般被寵著長大的監生,幾乎都是無情地扭頭離開,直奔食堂而去。
一眾官員通過窗簾或車簾,互相看了一眼,由衷感到一種淒涼之情,同時不約而同地羨慕起國子監的監生。
雖然已經是老生常談,但是仍然忍不住感歎。
唉!他們也好想隨時品嘗到百味食肆的新鮮吃食啊!
他們心中隱隱生出一個念頭來——
左右捉錢人一事已經鬨大,不但聖人震怒,民間也是群情激奮,可見此事必然無法善了。
事已至此,若是大理寺的提議能通過,要不他們也裝作勉為其難地鬆口,讓底下人聯合上諫一回?
田尚書等老狐狸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放下車簾,若無其事地各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