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完成奠雁一禮之後,謝青章與孟桑一道拜彆孟知味與裴卿卿,恭敬聽完二人的訓誡之語。
其實有什麼體己話,裴卿卿二人早就在先前與孟桑說過,故而眼下當著眾人的麵,他們言簡意賅地說了一些場麵話,然後便送孟桑登上婚車,一道去昭寧長公主府中吃酒席。
務本坊與長樂坊離得不遠,許多百姓和閒散懶漢聚在路上瞧熱鬨。仗著日子特殊,也有人壯著膽子上前,欲要障車。
謝青章早有準備,特彆好脾氣地贈上布帛酒肉。上前障車之人,歡天喜地地領了這些酒肉,不要銀錢似的說了好些吉祥話,然後才毫不拖泥帶水地離去。
倒是許平、田肅等一眾國子監監生要難纏一些,他們堵在婚車前,一個個壯著膽子,為難起自家司業時是毫不手軟。他們話裡話外的意思,除了恭賀二人成婚之外,還表明了要無條件站在孟桑這邊的立場,惹得其他人笑歎不止。
孟桑坐在婚車上,用團扇遮麵的同時,還悄悄摸摸透過扇麵去瞧前頭騎著踏雪的謝青章。聽著從四麵八方傳來的祝賀叫好聲,她嘴角揚起的幅度完全消不下去,從內而外散著歡喜。
等到了位於長樂坊的昭寧長公主府,在莊重而不失熱鬨的氛圍中,二人踩著氈席,過門楣、拜爐灶……依著唱和聲行完所有禮儀,方才去到院中西南角搭起的青廬中坐帳。
今日是昭寧長公主獨子的婚事,來赴宴的官員與親眷都很是收斂,沒有太過放肆。而孟桑這一方的親友,像是葉簡父子、魏叔、徐叔,又或者是五名徒弟,都是有分寸的,自然也不會太折騰她與謝青章。
眾人稍稍鬨騰一番,便任由婢子合上青廬帳幕,邊說邊笑地離去,準備到席上好好品嘗一番百味食肆庖廚的手藝。
昭寧長公主與謝瓊體貼二人臉皮薄,便沒有讓仆役和婢子留在院內侍奉,給今日這對渾身疲憊的新婚夫婦留了一處僻靜地方,以免二人等會兒放不開。
因而,婢子將一碗用於墊腹的甜粥以及漱口的清茶呈至案邊,接著立馬放輕手腳,斂聲屏氣地退出這小院。
直至此時,帳幕內外總算隻剩下了謝青章與孟桑二人。
孟桑在離家前用了些糕點,此時並不覺饑餓,所以隻喝了些清茶潤口。
眼下口中茶水之時,她視線落在二人中間,看著將她與謝青章的腳趾緊緊纏住的五色絲綿,故意搖了兩下與對方連在一起的腳。
“怎麼辦,還想看郎君在今夜跳胡旋舞助興呢,這番可就動不了了。”
“唉,不若就這般歇下好了。”
二人腳趾被綁在一起,自然而然地,腳側也貼在一處。
看著燭火下,心上人脖子上的細膩肌膚,謝青章的呼吸都亂了幾分。
他冷不丁開口:“無妨的。”
孟桑訝然,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個好寓意,得到明日再解開吧?”
聞言,謝青章抬眸,與之四目相對,輕笑出聲:“胡旋舞,桑桑想什麼時候看都行,不必急於今夜。為夫是說,這絲綿不妨礙另一樁事。”
這話聽在耳朵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孟桑兩頰陡然泛上紅意,心裡頭打起鼓來,頗有些口乾舌燥。
“咳咳……阿章,你看這月色正好,咱們也不急……對吧?”
謝青章失笑搖頭,眸色中掩著疾風驟雨,語氣卻依舊溫柔,輕輕喚了一聲:“桑桑……”
這一聲,如同什麼有奇效的咒語一般,喊得孟桑險些端不穩手中的茶盞。
她瞄了好幾眼對方的清俊惹人垂涎的相貌,偷偷咽了咽津液,試圖平複心中的緊張與燥熱。
這一番小動作落入謝青章的眼底,隻覺得他家桑桑實在可愛。因此,他也沒有催促,而是按捺著性子,任由對方作為。
隻見孟桑深呼吸幾回,隨後一把撈過手邊裝有合巹酒的酒壺,無比豪氣地將之一口悶了,接著像是從哪兒生出了底氣一般,直愣愣望向謝青章,欲言又止。
謝青章耐心很好,笑問:“怎麼了?”
他心中忖度,桑桑可是有些怕?
這倒也不奇怪,畢竟桑桑年歲不大,自然是有些怕的。雖說他也是頭一遭,但好歹看了一些……圖卷,多少比桑桑要懂上一些。
如此一想,謝青章望著對方的眼中添上無數柔情,溫聲安撫:“桑桑,我會……”
話剛起了個頭,謝青章就聽見對方同時開口。
孟桑用一種十分大義凜然的模樣,鎮定地問道:“阿章,一直忘了問,你熟睡時可會打呼?”
猝不及防聽到這一問,謝青章哽了一瞬,隻覺得此間旖旎氛圍頓消,下意識回道:“不會。”
聞言,孟桑長舒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前年我從國子監齋舍搬出來,就是因為同屋人的鼾聲太重。既然你不打呼,那我就再沒什麼煩惱了。”
謝青章也不曉得要作何回應,斟酌著點頭:“如此便好。”
他看著對方明亮的杏眼,輕咳一聲:“時候不早了,桑桑,不若我們……”
話未說完,再度被對方打斷,所有話都被唇上柔軟的觸感堵在喉嚨中。
這觸感一觸即離,孟桑用額頭抵著謝青章的頸窩,同時有些緊張地把玩對方的手指。
謝青章的喉結動了動,順勢雙手將人摟住,出聲哄她。
“前年中秋後一日,頭一回在茶樓飲茶,我就發覺你時常盯著我的手看。之後許多回也是,無論是執筆握刀,還是抓著竹簽,你的視線一直落在上頭。”
他低笑:“桑桑,你是不是喜歡我的手?”
孟桑正局促著,聽到這話後,眼神不斷亂飄,而她抓著謝青章左手的雙手,所用的力道越發大,仿佛這能給她帶來什麼慰藉一般。
“是,是挺喜歡的……”
謝青章但笑不語,俯身而下,同時輕聲道:“那就希望,夫人的喜愛能長久些。”
“啊?”孟桑沒聽懂,想要張口問些什麼,卻再也發不出聲來。
……
良久,女郎的嗓音變得有些啞,尾音有些顫,對著那修長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憤憤不平。
“謝青章,我再不喜歡你這手了!”
“太討厭,快拿遠些!”
郎君隻低聲笑著,一呼一吸都很撩人:“桑桑,你依舊是喜歡的,我能看出來。”
“你!不,你等等,夫君你再等等……”
“不,不等。”
“……”
懸於夜空的圓月,灑下如水般柔滑的月色,而此間的有情人,情意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