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師父會讓大師兄帶他們幾個了,如果讓師父來帶他們,隻怕他的幾個師兄沒幾個能活下來的。幸虧有大師兄在!
等譚渡之到逍遙宗泊岸時,他已經快要虛脫了。他昏昏沉沉的趴在了無妄劍仙的背上,靈氣被抽空的滋味很不好受,譚渡之雙耳轟鳴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縹緲起來。
昏沉中,似乎有誰摸了摸他的額頭和手。他聽到很多人的聲音在他身邊忽遠忽近,唯獨王懷禮的聲音特彆清晰:“渡之天分高,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結丹化嬰。到時候九霄仙門就傳給他如何?”
無妄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傳來:“……掌門信物就交於你之手,你要好好保存。懷禮啊,辛苦你了。”
王懷禮堅定的聲音傳來:“這是弟子應儘之責。”
這之後譚渡之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他隻知道自己再醒來時,師父就回去了。而王懷禮則讓他出去見新朋友。
逍遙宗裡麵有很多小道童,年紀同譚渡之相仿。其中有一人是逍遙宗掌門無為子的親傳弟子,他名為卓越。
卓越見譚渡之醒了開心得不行,他忙不迭的上前拉譚渡之的手:“你就是九霄仙門的譚妹妹吧?我昨天就見過你了,你可真厲害,還是築基修為就從九霄仙門禦劍飛到了我們宗門!”
譚渡之默默的抽回了手行了個禮:“在下譚渡之,是男人。”
卓越愣了,他上下打量著譚渡之一臉震驚。半晌之後卓越終於回過神來了,他控訴的看向王懷禮:“王師兄你騙人!他不是妹妹!”
王懷禮眉眼彎彎:“我也沒說他是妹妹啊,是你一見到我們家小渡之就抱著不撒手,說他長得好看,以後長大了要娶他做道侶的。你昨天對著你師父和我師父說過的,你忘記啦?”
卓越悲愴的看了看譚渡之,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哇的一聲就哭了。他不但哭了,還哭著跑掉了:“我再也不想理王師兄了!王師兄騙人!誰要娶這個醜八怪啊!哇——”
譚渡之:……
他有一種感覺,他在逍遙宗的日子不會長。
譚渡之的感覺沒錯,接下來兩天卓越看到他就陰陽怪氣的。他夥同逍遙宗的其他小道童捉弄譚渡之,他們弄壞他的法器,弄臟他的衣服……小孩子的惡意總是最純粹也是最直接的,譚渡之涵養再好,也經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最後忍無可忍的譚渡之摁著卓越就一頓爆揍,逍遙宗的牌樓都被他們兩打塌了。那一戰中,譚渡之以築基初期的修為打贏了築基末期的卓越。
其結果就是譚渡之纏上了白紗倒在了床上,罪魁禍首的卓越也沒好到哪裡去,聽說等他傷勢好了之後,還要被無為子罰跪一個月。
卓越怎麼樣,譚渡之已經不想理會了,他打死都不想在逍遙宗呆著了。說好的認識新朋友,結果新朋友沒交到,莫名其妙多了幾個看自己不順眼的人……再呆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王懷禮見譚渡之實在呆不住了,他隻能抱歉的帶著譚渡之回到了宗門。躺在飛舟上的時候譚渡之還慶幸呢——幸虧師父先回去了,不然他又要讓自己跟在飛舟後麵禦劍。想想都可憐!
剛到九霄仙門的泊岸,王懷禮的麵色便沉下來了:“不好。”
譚渡之剛想問發生了什麼事,就聽泊岸外傳來了一個內門弟子的聲音:“王師叔,師父讓您和小師叔在淩雲峰上呆著。”
王懷禮冷著臉:“掌門呢?”
內門弟子的聲音傳來:“師父說,讓您靜養身體,一切不用您操心。”
王懷禮頷首:“我知道了。”說著他附身抱起了譚渡之,譚渡之擔憂的問道:“師兄,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王懷禮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沒什麼。”
譚渡之環視一周之後疑惑的眨眨眼:“師兄,今天是什麼特彆的日子嗎?”不是節日,九霄仙門上空怎麼有這麼多禦劍的弟子?
王懷禮摟緊了譚渡之:“沒事,宗門出了一點小問題。和你沒什麼關係,師兄帶你回淩雲峰,你好好休養便是。”
說著王懷禮祭出了長劍,他翻身而上,青色的劍光在空中留下一道長長的尾巴。二人身後,那名傳話的內門弟子緊緊跟隨著。兩人在淩雲峰的山腳下落下,那名弟子也跟著落下,此時譚渡之才發現,淩雲峰的上山小道前有四名弟子守著。
王懷禮眉頭微皺:“你們站在這裡做什麼?都回去吧。淩雲峰從不需要弟子看守。”
弟子們拱手:“王師叔莫怪,宗門來了匪徒,師父怕匪徒傷害師叔,特意讓我們在這裡守著。師叔放心,我們隻在禁製外守著,絕不上山一步。”
譚渡之感覺到王懷禮的身體僵硬了,王懷禮克製的點頭:“好。”
他抱著譚渡之一步步的走上了山,譚渡之看著禁止外的幾個弟子,他心中有些惶恐。王懷禮緊緊的摟著譚渡之,他輕聲道:“彆怕,有師兄在,彆怕。”
203玉碎
站在王懷禮的洞府前向東南遠眺,可以將大半個九霄仙門收入眼底。每當夜幕降臨時,各個山頭上的行宮便會燈火璀璨。
而今天站在洞府前一看,大部分的山頭都黑了。還有幾個山頭冒起了黑煙,像是有什麼著火了,焦黑的鉛雲堆積在空中,像是一張巨大的幕布遮天蔽日。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味,即便是淩雲峰的禁製也沒能擋住這股味道。譚渡之擔憂得不行:“大師兄,宗門出事了吧?”
王懷禮將譚渡之放在了床上,他小心的給他蓋上被子:“師兄也不知道,師兄準備出去看看。”
譚渡之道:“可是山下有人守著……”
王懷禮道:“淩雲峰的禁製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想辦法還是能混出去的。我很快就回來。你在這裡等著,不要亂跑。”
譚渡之倒是想跟著王懷禮呢,隻是他和卓越那一架打得太慘,到現在他還沒能站起來。他隻能躺在床上看著王懷禮換上了夜行衣:“師兄……”
王懷禮寬慰道:“彆怕,我去去就回。”
譚渡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王懷禮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往常的這個時候,他早就睡著了,可是今天九霄仙門的空氣帶著焦灼。譚渡之總覺得出事了,而且還是大事。
大師兄離開之後,時間變得漫長,譚渡之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可是眼睛一閉上,腦子裡麵就出現了光怪陸離的畫麵。
時間漸漸的過去,就在譚渡之等得不耐煩時,他聽到了王懷禮的腳步聲和呼吸聲。譚渡之剛想說話,就聽王懷禮壓低聲音道:“彆動!小師弟,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聽清楚了。”
“你四師兄死了,盛懷義和謝懷仁趁師父不在宗門誘殺了他。師父被他們軟禁在了劍塚深處的地牢中,他們現在在找掌門信物。”
譚渡之驚了:“啊!”
“掌門信物被我沉在了門口池塘的淤泥裡,原本我和師父準備讓你化嬰之後接管九霄仙門。沒想到師父說漏了嘴,他低估了謝懷仁他們喪心病狂的程度……”
“今夜如果我能順利過關,我就帶你遠離九霄仙門,等你羽翼豐滿之際再回來。如果過不了這一關……小師弟,以後的路隻能你自己走了。現在開始,我會儘我所能護住你的性命。”
話音一落,王懷禮伸手在譚渡之胸口點了兩處穴位。譚渡之頓時覺得自己動彈不得,也沒辦法說話,他可以聽到周圍的聲音,卻什麼都做不了。
王懷禮堅定的說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活下去。”
屋外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和呐喊聲:“快,仔細搜!”
王懷禮快速的換下了夜行衣,他抱著譚渡之上了床,看起來就像是他帶著譚渡之在睡覺一樣。隻是他的心跳和呼吸已經亂了,王懷禮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他低聲對譚渡之道:“彆怕,有師兄在,彆怕。”
沒過多久外傳來了盛懷義和謝懷仁的聲音:“大師兄可曾睡了?”
一連問了幾遍,王懷禮才用往日的聲音回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盛懷義道:“也沒什麼事,宗門出了賊寇,方才弟子們看到有一名賊寇朝著淩雲峰的方向來了。想問問大師兄有沒有被驚擾到。”
王懷禮不緩不急道:“我和小師弟早早睡下了,沒有看到什麼匪徒。”
謝懷仁提聲道:“大師兄開開門讓我們看看吧,聽說小師弟在逍遙宗受了傷,我們做師兄的也該來看看。”
王懷禮語氣中帶著微微不悅:“有什麼事明天說吧,小師弟已經睡著了。”
謝懷仁笑了:“大師兄您是自己開門,還是我們把們撞開,您自己選擇一個?”他能夜闖淩雲峰,就不會輕易的離開。
王懷禮歎了一口氣,看來這關是過不了了。隻見他手中靈光一閃,行宮的大門應聲而開。盛懷義和謝懷仁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見到王懷禮兩人還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謝懷仁道:“大師兄對於我們兩的到來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王懷禮道:“原本是意外的,不過現在已經不意外了。你們在這裡,就證明老四老五已經不在了吧?”
謝懷仁道:“無妄劍仙閉關之際宗門糟了賊寇偷襲,弟子死傷慘重。掌門親傳弟子李懷智重傷不治,柳懷信重傷昏迷不醒,後不幸隕落。大師兄覺得,這麼記載可還好?”
王懷禮呼吸又亂了:“同門這麼多年,你們怎麼能下得了手?師父呢?!你們把師父怎麼樣了?”
謝懷仁冷笑一聲:“做了他這麼多年的弟子,幫他裡裡外外做了那麼多事。結果他寧願把宗門給一個黃口小兒也不願意給我!可笑的是我和李懷智鬥了這麼多年,最後都為這個才入宗門沒幾個月的兔崽子做了嫁衣裳!”
謝懷仁眼神陰鷙:“難怪開山門那一日老東西一眼就看中了譚渡之,原來那時候就想著讓我們鬥個你死我活,好給這小子讓位置是吧?”
王懷禮道:“小師弟是因為資質好才入了師父的眼,他的資質,你們不是有目共睹嗎。”
盛懷義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和王懷禮掰扯,他勸道:“師兄啊,事已至此你就不要生氣了。掌門信物交出來,我保證你和小師弟性命無虞。你看,這夜已深了,小師弟睡得這麼深,我們拿了東西也可以早些離去對不對?”
王懷禮搖搖頭:“我不知道,什麼掌門信物,師父沒給我。”
謝懷仁上前幾步威脅道:“你不知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老東西最信任的人不就是你嗎?”
王懷禮一字一頓道:“你說,師父把掌門之位傳給了小師弟,可有憑證?可有人證?如果說他將信物交給了我,我為什麼還要帶他回來?在逍遙宗不好嗎?何必回來見證你們兩屠殺同門!”
謝懷仁道:“那是因為我們的速度快,你還沒得到消息。要不然你早就帶人走了吧?”
王懷禮垂著眼眸:“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認定信物在我身上,搜就是了。”
盛懷義解釋道:“師兄,我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 ……”
謝懷仁厲聲道:“同他費什麼話,直接殺了譚渡之!我倒要看看無妄他還能將掌門之位傳給誰!”
一直沒有動怒的王懷禮此時終於怒了,他厲聲喝道:“你敢!”
譚渡之靜靜的躺在床上,看起來睡得正香,外麵的一切吵鬨似乎都與他沒有關係。王懷禮下意識的將譚渡之護在身後,他語速加快了一些:“他是你們的小師弟,你們在道祖麵前發過誓要好好保護他的。他什麼都不知道,你們不能這樣……”
謝懷仁可是連相處數百年的師弟都能殺的人,他冷聲道:“譚渡之必須死,我不能放任一個威脅在宗門裡。萬一將來他拿著信物出現在我們麵前,我們就全完了。”
王懷禮堅定道:“他不會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盛懷義溫聲道:“師兄,一個剛入宗門幾個月的道童而已,不要為了他影響我們同門情誼。你要麼交出信物,要麼交出他,二選一。”
盛懷義依然帶著笑容,他的語氣溫和:“師兄你不是經常教導我們嗎?有得必有失。”
王懷禮心跳一聲快似一聲,他麵色也不正常的紅了起來,他能感覺自己的氣血上湧,他的心疾要複發了。王懷禮明白不能再拖拉了,他聲音和緩了下來一字一句猶如泣血:“我不會讓他記起任何事的。”
盛懷義和謝懷仁對視一眼,從認識王懷禮開始,他們從沒聽他用這種語調說過話。
隻聽王懷禮道:“懷義,懷仁……這麼多年,師兄從沒求過你們什麼事。師兄求你們,不要傷害你們的小師弟。他才這麼小,生命才剛開始。我會封印住他的記憶,他什麼都不會記得,不會成為你們的威脅。”
“求你們,給他一條生路。把他當小貓小狗一樣養大也行,他資質很高,好好培養會成為你們的左膀右臂。”
“我以我的神魂起誓,我確實沒有拿掌門信物,我不騙你們。看在我們同門一場的份上,看在我曾經照顧過你們一二的份上,不要再增加無謂的殺戮了。”
話音一落,王懷禮周身散發出青色的靈光。靈光衝著譚渡之的眉心而去,被靈光裹住的譚渡之身軀懸浮在空中,而施加了術法的王懷禮的頭發卻從發梢開始一絲一縷的變成了白色!好似他的精力都被抽給了譚渡之。
盛懷義大吃一驚隨即驚慌失措:“師兄你瘋了!這麼動用靈氣你會死!”
王懷禮道:“這是逍遙宗白頭雪,你們信不過我,也該信這個術法。以防萬一,我封住了他入宗門一來所有的記憶,你們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給他一條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