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青上岸後, 對著前進大隊的人添油加醋說了一通。
眾人看著那藍衣男人的目光帶著幾分埋怨。
有個似乎跟紅哥有關係的大娘走了上來, “沈知青,明明知道人淹死了, 你怎麼還不救他?”
藍衣男人也就是沈興南蹙眉,“你找錯人了吧?他又不是我推到水裡才淹死的。要怪隻能怪他命不好,沒有金鋼鑽就彆攬那瓷器活,裝什麼大尾巴兒狼。”
那大娘氣得咬牙切齒,眼神陰鷙, 死死地盯著他。
沈興南卻好似沒有看到她, 徑直走到馬天平麵前, 微微有點倨傲, “大隊長,獅子島是我們大隊的了。”
馬天平瞧著他一言難儘, 想說什麼, 卻又說不出來。
馬天平身後的那些人卻朝著他發難, “一條人命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值錢嗎?你居然一點愧疚都沒有。”
“就是就是!原以為這些知青也就是中看不中用, 沒什麼大本事。可沒想到心眼這麼狠。”
“還讀書人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
大家七嘴八舌, 一個個都在討伐沈興南。縱使沈興南覺得自己沒錯,也招架不住這麼多人。
他節節敗退,強撐著道,“乾什麼?我是為了給大隊爭光, 又不是為了我自己。難道你們不想要大一點的島, 釣更多的魚, 好填飽自己的肚子嗎?”
眾人氣結,一人道,““獅子島算什麼?大不了咱們要小一點的島。就算餓死也是我們自己的命。”
沈興南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這麼迂腐。紅哥跟他們也沒親戚關係,就是一個村子而已,用得著這麼為他出頭嗎?
不過他到底讀過書,反應快,立刻反唇相譏,“你們一個個說得好聽。你們咋不去救人?我一個外人不救他很正常,可你們呢?從小看著他長大。”
“老子要是會水,早就下去了。還用你說。”
……
斜坡上,眾人齊齊朝著沈興南發難。林建國跪在地上,看著一直沒有蘇醒的紅哥,聲音抖了抖,“爹?他真的沒救了嗎?”
這還是他頭一回感覺到死亡離他這麼近。明明是這麼鮮活的一個人,聽剛剛那個大娘說,這人還有老婆孩子。一家子都指著他養活呢。就這麼走了,真是太可惜了。
林炎城不停給他做人工呼吸。
他的脈搏還在,可是卻遲遲不醒。
林炎城抹了把額頭上的水漬,朝林建國道,“去找你弟,咱們開拖拉機送他到縣城。興許還能救活。”
聽到還能救,林建國立刻起身,在腦子裡想了半天,才突然想到六弟好像還在烏龜島上啊。
他衝著烏龜島的方向招手,可惜距離太遠,對岸的人根本看不見。
林建國隻好問旁邊的人借竹筏,剛要下水。林炎城把人喊住,“你乾啥?”
林建國指著對麵,“小六還在烏龜島上呢。我去接他回來。”
全大隊隻有林建華一人會開拖拉機,可不就得把小六找來嘛。
林炎城擺了擺手,“不用了,我會開。”
說著,他撿起小六掛在灌木叢上的衣服,從兜裡掏出一串鑰匙。
林炎城招呼著幾人把紅哥抬上岸,他獨自跑去大隊倉庫開拖拉機。
就在他走後沒多久,紅哥的親人終於姍姍來遲。
一個穿著長袖長褲,戴著草帽,年紀大概三十來歲的女人腳步虛浮來了江邊。
有幾人上前扶住她,“紅哥媳婦,你怎麼來了?你還在坐月子呢。可不能哭啊。”
可惜女人早已潸然淚下,看到竹筏上的紅哥悄無聲息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她跪倒在地,兩手遲遲不敢落下,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紅哥?紅哥?你彆逗我了。你剛剛才有兒子,你怎麼能丟我們母子三個就走了呢。”
眾人瞅著她傷心欲絕,似乎還不敢相信紅哥已經淹死的樣子,紛紛落淚。
林建國張了張嘴想說,你家男人還沒死呢。
可是他又遲遲張不開嘴,現在他給了她希望,如果救不回來了,那她豈不是更傷心?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遲遲沒能等到回複的女人雙手握住紅哥的肩膀,使勁晃悠,“紅哥,當家的,你快醒醒啊,你不能丟下我們啊。”
“你死了,我可咋整啊?妞妞才十歲,壯壯還不到二十天啊。我的老天爺啊,你不能這麼狠啊……”
幾個大娘見她情緒激動,忙把人扶住,紛紛寬慰她。
女人也不知哪裡來的勁,掙開拽住她的人,直往岸下衝。
“哎,哎,快攔住,她想投河!”
眾人齊齊愣住。有幾人伸手把人按住。
“紅哥媳婦,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你兩個孩子可咋整?”
女人愣住,蹲在地上掩麵哭泣。
不遠處,正在乾活的看到岸上這麼多人圍成一團,以為有熱鬨可看,紛紛湊過來。
沒一會兒,就把路堵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