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過年沒幾天的時候,下了一層厚厚的雪。凍得人渾身發冷,大橋也暫停施工。
上麵計劃在明年開春就開始截流。今年輪到林炎城值勤,他不能回家過年。
林建華,林芳夏和林芳秋都有些遺憾。
三人坐在堂屋裡,圍著煤爐吃著林炎城昨兒剛送過來的年貨。
林建華嘴裡塞得鼓鼓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四姐,你們供銷社什麼時候放假啊?”
林芳秋一手拿一根江米條,一會咬這個,一會咬那個,眉眼帶笑,“明天是最後一天,聽說還會發過年福利。等我拿回來給你們吃。”
林建華眼睛一亮,“好!”
林芳夏手裡拿著一根江米條,吃得十分秀氣,“真羨慕你啊。過年還能有福利。我們大隊的民辦教室,一個月也就六毛多。哎,少得可憐。”
林芳秋吃完後,拍拍手,側頭她,“賀知青呢?他不能幫你弄到省城嗎?”
林芳夏臉頰微紅,“上回他們研究所招人,我條件都挺合適。但是咱爹不同意。”
林芳秋愣了一下,很快就猜到她爹的用意。以三姐現在的年紀,根本就結不了婚,領不了結婚證。如果三姐以未婚妻的身份進去研究所,賀知青肯定會時常去找三姐,時間一長流言蜚語就來了。女人的名聲多重要,沒人比她清楚。
林芳秋笑著安慰她,“咱爹也是為你好。”
林芳夏自然也明白她爹的顧慮。甚至他爹還說她性子太過單純,太容易相信人,出去後,他不放心。等她再成熟了一些,再去也不遲。
林建華揉了揉臉,張了張嘴,“可三姐這個機會很難得啊?”
林建華也是去縣城頂替周文茵工作,才知道縣城招工有多難得。
這些廠子效益都不怎麼好,常常好幾年不招人。哪怕招人,他們也要城裡人,像他們鄉下人根本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以後有的是機會。”林芳夏剛開始也是很失落的,但是她想到她爹說的那三條,擔心賀雲逸會輕視自己,所以還是拒絕了。
人嘛,總要有所取舍的。
第二日,雪停了,北風嗚嗚的吹,像病人在淒厲的嚎叫。
林芳秋吃完熱氣騰騰的早飯,裹緊衣服,深一腳淺一腳往鎮上走。
最後一天,林芳秋很認真。把自己記錄的賬目和會計記的賬目從頭到尾對了一遍,沒有一點問題。她才開始盤點農副產品。
今年的農副產品少得可憐。
雞隻有零星幾隻,雞蛋也隻有兩筐,還有一些蘿卜白菜,最多的要數魚了。
現在江裡的魚都往江中心跑,不怎麼好撈,但是對於餓肚子的人而言,眼前的饑餓是真實的,未知的危險早就被拋在腦後。
江水凍成厚厚的冰,一個個踩在上麵,鑿了一個又一個的洞,拿個小馬紮坐在洞口釣魚,運氣好的時候也能釣上幾條。
釣上來後,也不留著自己吃,而是拿到供銷社換東西。
供銷社這邊收上來的蘿卜纓子多數都被這些人換走了。
就在林芳秋認真記賬的時候,突然從門外躥起來一夥人,每個人都蒙得嚴嚴實實,領頭的那人手裡拿著一杆長|槍,對著她們警告,“都彆動。舉起手來。”
林芳秋腦子一瞬間死機了,她木呆呆地看著這群劫匪。
“啊!”女人刺耳的尖叫聲突然傳來,“搶劫!”
“砰!”那女人中了一槍。眾人集體噤聲,膽怯地望著開槍的男人扯著嗓子嘶吼,“再大驚小怪,她就是你們的下場。”
眾人紛紛舉起雙手,呆呆地看著這群人,眼底滿是驚恐與害怕。
林芳秋回過神來的時候,學著其他人的樣子,抱著頭蹲在地上。
她麵前是一排木箱子,她躲在木箱後麵,露出一雙眼睛看著這夥人把一箱箱的東西往外搬。
大概有八|九個人,除了剛才開過槍的男人,其他人都忙著搬東西。
等所有東西都搬出去後,那個拿槍的男人走到門口,椅在門邊,長|槍矗立在門邊。他一雙眼睛看向門外。
外麵聲音漸漸遠去,可這個男人依舊沒走。
林芳秋想了想,這個應該是怕她們去報警,所以想著等他們把東西都藏起來了,才一直留在這兒。
就在林芳秋兩腿發麻的時候,門外衝進來一個男人,進來後,看到大家集體蹲著,做的還是投降的姿勢,他怔住了。
門口那個男人顯然沒想到會有人衝進來。幾乎是下一秒,他就把矗立在門邊的長|槍抄起,以一種很標準的姿勢對著雷永樹。
林芳秋蹲不住了,她騰地站起來,雙腿似乎被密密麻麻的針紮著,可她卻顧不上這痛,舉起雙手,急切地喊道,“彆開槍,他是我對象。來找我的。”
那男人朝著雷永樹上上下下打量一通,似乎在平估他的戰鬥力。
雷永樹長得斯文秀氣,臉還特彆白。一看就不是練家子。他眯了眯眼,衝著雷永樹側了側頭,“去!學著他們蹲下,要不然……”他示意雷永樹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她就是你的下場。”
雷永樹沒動,作為派出所的公安,哪怕他隻負責宣傳,也無法像普通大眾一樣當個縮頭烏龜。
男人見他不動,槍口對準他,再次警告,“蹲不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