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浴湯上漂浮著雪白的花瓣,風信子全身浸在浴盆中,隻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夢。 一場瑰麗荒誕殘酷又奇特的幻夢。 蓮隱複生劑的神奇確實超乎了風信子的想象,那樣傷痕累累飽經摧殘的身軀,隻一瓶藥劑就將其修複地七七八八,連斷肢都能重生。 那位太子殿下是經曆過地獄的人嗎? 他這樣養尊處優的天生貴胄,又從哪裡見過這樣的地獄。 風信子這樣想著,浴室的門向內打開,穿著白色浴袍的太子殿下走了進來,少年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從浴池中站了起來,低下頭等待對方的指示。 不知為何,風信子下意識就接受了這位太子殿下是執掌自己今後生死的人。 而軒軼靜靜打量著這個他從青安地獄中撈出來的青翼之鋒餘孽,當回到太子宮後,蓮隱複生劑幾乎治愈了他身體的所有或明或暗的傷勢,而熱水則怯除了身體的疲乏和血汙泥垢。 這個時候才能夠清楚地認識到,這個在奧斯帝國中央情報部手中苦苦挨了七八個晝夜的死囚,竟然是一個不過二十歲的少年,長著一頭銀灰色的短發,眸色深褐,此時水珠從他的身體皮膚上靜靜滑落,顯得挺拔俊美非常。 軒軼伸出手輕輕壓了壓,示意對方重新坐下去,這樣的手勢再幼小的孩童都能看懂,風信子也不例外。 這位太子殿下看起來除了好看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但是不知為何,風信子總感覺他能給自己比自家長老還要強的多的壓迫感,他乖乖地坐回池水中,感受著渾身再次被溫熱的水流所包裹。 “太子殿下您為何要救我。”風信子低頭問道。 風信子曾經問過這樣的問題,但是這位太子殿下並沒有給他滿意的答複。 軒軼不由笑了笑,他一步一步走近,對方的年齡看起來甚至比他年長,但是軒軼依然輕易地掌握了這次談話的主動權。 他坐在溫泉的邊緣,將雙足浸泡在浴湯中,淡淡道:“你叫什麼名字?” “風信子。”風信子如是回答。 “代號嗎?”軒軼問道。 風信子默默點了點頭。 “好代號,我看過那種花。”軒軼說道:“如果你傷好了之後想要回去,我就送你出城。” “隻是你要清楚,你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活著出去,哪怕你將一切都說的明明白白也是一樣。” 風信子點了點頭,知道軒軼說的句句屬實。 他一個任務失敗被抓的反帝國組織殺手,被關進了青安地獄裡整整折磨了一個星期,最後卻被奧斯皇太子用蓮隱複生劑給救回來,養好傷之後再送了回去。 這樣的劇情太過魔幻,連暢銷書的作家都不敢這麼編,風信子就算回去,也要接著再受一遍酷刑折磨,來挖出皇太子的意圖。 這個劇情聽起來荒誕,但是風信子稍微想了想就知道這是迫在眉睫的事實。 補救的措施其實也不是沒有,簡單來說,就是需要軒軼配合他演一場戲,在青安地獄搞出來一場大變故,然後讓風信子趁亂逃出來。 當然,肯定要在他身上多加幾道傷口,拔掉幾根指甲,為了讓戲逼真一點,可能還要軒軼重新割掉風信子的鼻子和舌頭? 但是這又何苦呢? 以及就算真的這樣做了,能夠消除青翼之鋒對他的疑慮,可是軒軼為啥要大費周章隻為讓他沒有嫌疑地回到青翼之鋒? 除了做臥底之外沒有彆的原因了吧。 其實也是——作為一個刺客,當他被抓的時候,他的全部價值已經被燃燒殆儘,就算能夠活著出來,這個世界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 想到此節,風信子不由歎了口氣。 軒軼幽幽笑道:“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得多。” 銀灰色短發的少年抬頭看向那個俊逸的太子殿下:“我不值錢。” 至少沒有那瓶蓮隱複生劑值錢。 但是軒軼搖了搖頭:“你比你想象中要值錢得多。” “我說過,我之所以要救你,隻是因為你曾經親眼看過地獄是什麼樣子,並且還活了下來。” 風信子不動聲色地注視著眼前太子黑色的眼睛:“但那有什麼用呢?” “有很多用處。”軒軼回答道:“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多問你幾個問題。” “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在之前的審訊中說過了。”風信子淡淡說道:“包括我的上司內褲的顏色和我小時候尿過幾次床。” “但我不問那些無聊的問題。”軒軼看著對方:“誰指使你們對那輛列車發動襲擊的?” 風信子意外地看了軒軼一眼:“我在審訊中的答案是我不知道,因為我事實上確實不知道,我的地位不高,隻是最低端的炮灰小卒。” “不,你知道。”軒軼說道。 風信子挑起了眉,然後領會到了軒軼的意圖,他抬頭看了看上方裝飾著琺琅與明珠的華貴天花板。 “我可能做不好。” 軒軼笑了起來,笑得風信子有點莫名其妙。 他看著這位太子殿下穿著浴衣沒有任何防備地坐在自己身邊,似乎完全對自己沒有戒備,事實上風信子也清楚,就算這位太子殿下赤手空拳而他全副武裝,自己也對他沒有任何威脅。 但就算是這樣,自己的回答為什麼會引他發笑呢? 風信子不知道。 “不,你什麼都不用做。”軒軼淡淡說道:“他們隻需要知道我將你從青安地獄中帶出來就夠了。” “因為除此之外,我什麼都知道。” 風信子凜然一驚,看著眼前表情雲淡風輕的太子殿下。 那一瞬間,他突然感覺自己就算真的追隨眼前的人,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我一向喜歡給人選擇。”軒軼繼續說道。“因為很多時候,我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現在麵前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呆在這裡,等到風頭過後,我會將你送出境外,並且送你一份盤纏可以足夠你旅行到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座城市。” “第二個呢?”風信子問道:“是向您效忠嗎?” 軒軼點了點頭,從黑鐵之戒中取出一個水晶試劑瓶,試劑瓶裡沒有彆的什麼東西,隻有一滴殷紅的鮮血。 “你喝了這滴血,就會染上一種這個世間最可怕的毒,你將日日夜夜都困擾在你曾經體驗過的那種痛不欲生的苦痛中。” 風信子抬手接過軒軼的試劑瓶,打量著其中那一滴紅寶石般璀璨的血液。 “然後呢?” “然後你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軒軼輕輕說道。 風信子拔下瓶塞,將其中的血液一飲而儘,然後在浴池中站起,右手撫胸,向著太子殿下行禮。 “拜見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