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一個小時。”錢穆冷清說道,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如果那個時候侍中大人再沒來,那就派人去探查情況。”
二人的交談平靜而尋常,似乎太子侍中的這次省親也是他們期待已久的,並沒有任何異常。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慌慌張張的驚呼:“來了,來了。”
這樣說一個,一個穿著甲胄的侍衛驚慌跑了過來,腳踩在紅毯上一時沒有注意,整個人瞬間如同滾地葫蘆一般摔了上去,但是他神情依然惶惶,看著遠處的站著的錢家家主,一時間竟然忘了禮數,繼續倉皇驚呼道:“來了,來了。”
錢穆伸手一提,那個侍衛就好像被無形的大手抓了起來,然後被拉過了幾十米的空間,摔在錢穆的腳下,這位威嚴的老人低頭看著驚慌的侍衛,從容問道:“究竟是誰來了?”
“太,太子妃殿下。”侍衛指著門口,臉漲得通紅,依舊語無倫次。
如今的太子並沒有大婚,甚至之前都沒有立下側妃,如今一個月來連立側妃,一位信息不明,但是一位確實錢家那個頗有名聲的女兒,一時間自然是萬眾矚目。
而今錢櫻所受恩寵隆重,甚至被太子殿下破格推許為太子侍中,那麼,私底下其實有不少人已經將對錢櫻的稱呼改成了太子妃,而省略了那個側字。
若是以往,太子殿下的正妃毫無疑問來自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及的族群,所有的側妃隻不過是以色娛人的玩物,隻是眼下太子殿下對錢櫻須以如此重任,就算是再心大之人,心裡也不得不掂量掂量這位太子側妃的分量。
如果給那位候風郡主再一次機會,她肯定會三思自己當時的舉動,並且送上厚禮給錢櫻道歉。
隻是沒有如果了。
錢穆的眉頭微微一皺,但是隨即舒展開來,他露出開懷的笑容:“孫女回來省親當然是喜事,大好事啊,為何露出如此愁苦之色?”
侍衛支支吾吾,但是大庭廣眾之下,他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看到的情景。
“大概是因為,這一路上並不開心?”溫雅冷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在所有人的視野中,一個黑衣的少年蒙麵走入,右手向後,拉著一輛華貴但卻濺著少許鮮血的馬車。
他一步步走來,這輛沉重的馬車在手中似乎如同鴻毛一般,鋪好的紅毯就在少年足下,可是他卻如同用腳推開落葉一樣平靜前行,將那一襲紅毯重新一點點卷上。
所有人鴉雀無聲,靜靜看著這個黑發少年的表演,一直到他走到距離錢穆不到十步的位置,才鬆手放下了馬車的車轅,任其沉重落在地上。
然後黑衣的少年來到馬車前,用手掀開車簾,輕聲道:“請侍中大人下車。”
錢櫻從馬車中一步步走出,她提著裙擺,少女緊緊抿著嘴唇,將穿著鹿皮小靴的蓮足踩在少年伸出的手掌上,才將身體最終踩在堅實的大地上。
少女眉目如畫,白色的洛麗塔長裙裙沿沾染著青色的草汁,她眨動碧藍色的眼睛,右足前伸,雙腿交叉成一個優雅的十字,少女雙手拉起裙擺,然後身體便平平低了下去,就好像她的身體下安著一具精密的彈簧。
這是最正式而優雅的宮中禮節,但隻有受過最嚴謹貴族教育的少女才做得出來。
“見過爺爺。”
少女輕輕說道,目視前方,話語安然,不帶一絲多餘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