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門開開, 聽見沒有?”
“一個丫頭片子,還反了天了!”
“連自己親弟弟都敢捅,這死丫頭真是惡毒……”
伴隨著喝罵聲, 一陣玻璃的碎裂聲清晰傳來,就是房門也被踹的輕輕晃動。
好在秦澈裝修這個房子時候,也是下了大力氣的, 防盜窗和防盜門安裝的都有,秦長青那幾個本家兄弟除了把秦澈院子裡的東西亂砸一氣,一時也並不能找到合適的方法闖進來。
“不出來就放火燒!”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秦長青的那幾個兄弟也是混的,聞言竟然真的回身想找放火的東西, 頓時把秦誌明嚇得夠嗆——
小崗村幾乎都是姓秦的, 同氣連枝之下, 就有些排外。
剛才沒有製止,也是覺得秦長青一家眼瞅著都受傷了,還有秦豪躺在那裡生死不知, 想著讓對方發泄一翻罵幾句,就能消停下來, 誰想到竟然連放火這樣的餿主意都想出來了。
氣的直接拿起棍子敲了帶頭喊得最凶的秦長青那個大伯哥:
“秦長法你再給我犯渾?是不是想坐牢啊!再敢胡唚, 我大耳巴子抽你!”
“支書你這是向著那個死丫頭和她的野男人?”秦長法梗著脖子道,“不就是那個死丫頭手裡有幾個臭錢?那可不是她的錢,是我長青兄弟的錢!”
彆說秦櫻還沒有出嫁, 就是出嫁了,幫襯娘家也是天經地義!
“……今天我把話撂在這裡, 就是豪豪沒事,那些錢她一個丫頭片子也做不了主, 都得交到長青手裡……”
“大柱二柱, 你們隻管砸門, 把那個死丫頭和她的野男人給拽出來……”
一片混亂中,刺耳的警笛聲和救護車的聲音遠遠的傳來,院子裡的騷、動終於暫時停了下來。
車子很快停好,警察和醫護人員衝進了院子,快速來到依舊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的秦豪身邊——
小崗村在半山腰上,村裡也沒有什麼醫生,剛才也就是用土方法,給秦豪的傷口上撒了些止血的藥粉罷了。
醫生排開人群上前,一驗瞧見秦豪左胸上的傷口,臉色頓時一變,探手試了一下秦豪的鼻息,又翻開眼瞼,瞳孔早已擴散……
一係列檢查做下來,醫生臉色很是不好:
“準備後事吧……”
人都涼了,早就沒救了。
一直和木頭人一般跪坐在秦豪身邊的秦長青陡然發出一聲長嗥,眼淚和鼻涕頓時流了滿臉都是,馬芹則是“嗷”的一聲,直接在地上打著滾大哭起來……
瞧見警察來了,陳征再不猶豫,直接打開門,護著秦櫻走了出來——
不趁機跟著警察走,秦長青的族人不定回做出什麼過激舉動呢。
“就是他們兩個殺了我侄子!”秦長法拿起旁邊的鐵鍬,就要往前衝。
驚得警察忙上前阻攔:
“乾什麼,乾什麼?都給我把鐵鍬放下來!”
“死丫頭,還看什麼?過去給你弟弟跪下!要是你還有一點兒廉恥心,就該現在死在你弟麵前給他償命!”秦長法拿出了大伯的威嚴,衝著秦櫻道。
秦櫻冷冷的看了秦長法一眼,卻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自覺威嚴受到了挑釁,秦長法頓時勃然大怒,剛要大發雷霆,跟在秦櫻身邊的陳征卻開了口:
“殺死秦豪的人,是他自己的姐妹——那柄水果刀上留下的有指紋,到底是誰做的,一驗就能知道……”
說著晃了晃手機: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我可是全都錄下來了,不是說誰想顛倒黑白,就能顛倒的!”
作為私家偵探,陳征做任何事都非常注重保留證據。之前之所以出來的晚些,就是要把手機擺放一個適當的角度。
“你們兩個跟我們去警局一趟。”警察瞧著陳征和秦櫻的眼神明顯有些警惕——
據醫生檢查的結果,秦長青子孫根上被踹的那一下,角度刁鑽,力道奇詭,秦長青以後能不能人道都是問題。
至於馬芹,手腕的骨裂也不是一般的嚴重。
這兩人彆看年紀小,手段卻是相當之狠辣。
陳征自然不會推辭——留下小崗村和去公安局,自然是後者安全。
臨上警車時,秦櫻回頭看了一眼癱坐在秦豪屍體旁邊哀哀哭泣的秦長青夫婦和縮在角落裡,拚命淡化存在感的秦寶玲,淡然提醒道:
“容我提醒一句,捅秦豪的人是秦寶玲,隻要你們驗一下,就能驗出來,她身上可不全是自己的血,還有秦豪的……你們不把人一起帶走的話,說不好她轉頭就會跑掉……”
警察這會兒也看出來,秦寶玲右胸處那灘血跡,太過深濃,除此之外,還有些噴濺血跡,至於被馬芹指控的秦櫻身上,卻是乾乾淨淨。
又匆匆查看了陳征的手機,隻是手機光線太暗,一時也看不清楚裡麵的人都是誰。
可之前的疑點太過明顯,自然也不可能再放秦寶玲離開。當即上前就要連秦寶玲一起帶走。
“你們,你們乾什麼?”馬芹哭的頭都是暈眩的,被人扶著站都站不穩,陡然瞧見警察要把秦寶玲也給帶走,當下就想上前阻攔。
卻哪裡來得及?警察押著秦寶玲跟在秦櫻和陳征後麵上了警車。
“媽,爸,救我,我不要去公安局,我不要去……”秦寶玲拚命的掙紮著,哭的那叫一個淒慘。
“你們乾什麼?放下我女兒……”馬芹哭的全身都是哆嗦的,卻依舊隻能眼睜睜的瞧著警車絕塵而去。
兒子死了,女兒也被帶走,馬芹急怒攻心之下,一下厥了過去,直挺挺的躺倒地上。
現場頓時一片兵荒馬亂。
秦誌明這會兒也徹底亂了陣腳——出了這麼大的事,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作為全村最高行政長官,秦誌明怎麼說也不能撂開手不管,上前一步,叫了一聲秦長青:
“長青,先把孩兒抬家……”
話還沒說完,一直伏在秦豪身上沉默不語的秦長青忽然從地上跳了起來,拿起鐵鍁揮舞了起來:
“滾,你們全都滾!”
不是秦誌明躲得急,差點兒就被砸著,慌得桂花忙拽著秦誌明的胳膊往外拉:
“孩他爸,咱們先出去,先出去,讓長青兄弟冷靜冷靜……”
其他人也看出秦長青明顯是刺激的大了,一時很多人唏噓不已——
三個閨女後,好容易得了個兒子,這秦豪可是秦長青的命根子,眼下命根子突然就沒了,還是在自己眼前被捅的,擱誰都受不住啊。
不是沒有人疑惑,深更半夜的,秦長青一家不睡覺,秦豪還穿成這樣,就跑到秦澈的院子裡,怎麼看都不對勁啊。
隻是死者為大,秦長青一家瞧著又是真的慘,大家也不好說什麼。
倒是秦長青的幾個叔伯兄弟,一臉憤憤然的不停咒罵著秦櫻……
院子裡的一切聲響,秦長青卻仿佛都聽不到,發直的視線始終定在秦豪身上——
這是他要傳宗接代的兒子啊。
曾經因為沒有兒子,秦長青受儘了嘲笑,彆人都說他是絕戶頭,還是有了兒子後,秦長青覺得終於揚眉吐氣,可以抬起頭做人了。
而現在,兒子死了,一切就都沒了……
秦長青的眼睛變得猩紅,好一會兒,拿出手機,就撥通了徐大貴的的電話:
“徐哥,你不是說看中了我二女兒嗎?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想什麼時候娶你定,彩禮什麼的我一分錢也不要……就是一點,老哥你幫我弄死秦櫻……”
“秦櫻”兩個字,秦長青說的咬牙切齒。
“秦櫻?”電話裡的徐大貴明顯愣了一下,“怎麼回事?”
“秦櫻她,害死了我的兒子……”秦長青一字一頓的說,“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那個丫頭死!”
“我能幫上點兒忙,公安局那裡我還是能說得上話的,不過想讓我幫你弄死人,我辦不到,一些小忙還是可以的……”
“不過你得老實跟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秦櫻那個野男人,是什麼來頭?”
“那男人是個外鄉人,穿的也普通,應該就是個打工仔……”秦長青描述了陳征的模樣,“而且我兒子真的是死在秦櫻手上的……”
那丫頭就是個賤命,自己養了她這麼多年,讓豪豪睡睡怎麼了?
不是秦櫻踹了那一腳,他兒子會撲到寶玲拿著的刀子上?歸根結底,依舊是秦櫻殺了他兒子。他的豪豪活著時,沒能睡著秦櫻,那就讓秦櫻到地下和他的豪豪做一對鬼夫妻。
聽說陳征是個外鄉人,徐大貴一顆心徹底放下來——
憑他的人脈,想要收拾一個外鄉人,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至於說秦櫻,就一個糊到地心的小明星罷了,不是在外麵混不下去了,怎麼會跑回來承包什麼荒山?
之前那位大師可是說的明白,真是他那傻兒子能娶了秦寶蓮,肯定能得一個人中龍鳳一樣的寶貝金孫,就是家裡的事業,也能更上一層樓。
這兩樣無論那一樣,都是徐大貴做夢都想擁有的。
既然確定沒什麼大問題,徐大貴語氣也跟著輕鬆,狀似漫不經心的提點道:
“……我看就是那丫頭對你們懷恨在心,才會故意半夜三更誑了你們一家人過去,想要夥同情人殺了你們全家,結果豪豪就沒了命,哎,你養了個蛇蠍女兒啊,秦老哥,節哀……”
想要治死秦櫻和那個外鄉人,秦長青這邊至關重要,隻要秦家鬨起來,事情足夠大,他在利用人脈推波助瀾,保準那兩個在劫難逃。
“對,對,就是這樣……”秦長青嗓音都有些哆嗦,“徐哥,謝謝你,我們家寶蓮,你看什麼時候想娶走,就什麼時候娶……”
又和徐大貴商量了一會兒,秦長青就有了大致規劃。
第二天一大早,秦長青就央著幾個叔伯兄弟直接把秦豪的屍體抬到了公安局門前。
又是披麻戴孝又是撒紙錢的,很快就吸引了很多過往的路人。
秦長青和胳膊上繃著繃帶的馬芹以及穿著孝衣的秦寶蓮跪在路邊,看到一個人過去,就會不停磕頭:
“……老天爺啊,我們的兒子死得冤啊,求大家幫幫我們,討回公道啊……”
公安局門口很快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很多人擠過去,詢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家門不幸啊,我們養了頭白眼狼啊……”秦長青不停磕頭,額頭處哪兒都磕出血來了。
旁邊的馬芹更是放聲痛哭:
“我恨啊,為什麼當初不一生下來,就把她給掐死啊……那會兒就有看相的人跟我們說,說這丫頭就是條美女蛇投胎,養大我們也沒有什麼好結果……”
“可我和他爸不忍心啊,我們好容易生了個女兒,就是條毒蛇,我們也喜歡啊……”
“這些年為了她,我和他爸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好容易把她送到了貴族高中,她卻不學好啊……小小年紀就到處勾引男人,我和她爸不過罵了她幾句,就跑到外麵,說是去當什麼明星……”
“……對,她就是那個秦櫻,那個想要禍害叫竇若的小丫頭的秦櫻……”
本來馬芹這麼說,圍觀的人還有些不信,等聽說竟然是前段時間周旋於不同金主間,黑紅黑紅的秦櫻,頓時大嘩:
“哎呀,那還真是家門不幸……”
“你說這相麵的還怪準嘞,還真是條美女蛇啊……”
“她出賣自己的身子,我們這些當爹媽的怎麼能受得了?就把她打了一頓……”
恨毒了秦櫻,秦長青和馬芹一門心思要置秦櫻於死地,好給秦豪報仇。當下絞儘腦汁,把各種臟水往秦櫻身上潑。
這些話都是馬芹和秦長青對了好幾遍的:
“誰知道她就懷恨在心啊,帶了那些野男人的錢從外麵回來,就先把我和我兒子打了一頓……就這樣還不能解恨,半夜三更的又讓我們過去……”
“自己的親閨女啊,我們自然就信了……可誰能想到她的心那麼毒呢?竟然還設下埋伏,把我的手腕給砸碎了,她弟弟要護我,那個狠心的丫頭……就把她弟弟給殺了啊……”
“又想混賴到妹妹身上……她是故意的啊,故意把弟弟往刀尖上推啊……殺了我的兒不算,還要把我的女兒也弄到監獄裡去,最好把我們一家人都弄死,她再和野男人跑了,就沒人管她了啊……”
說著,傷心欲絕的用力捶著胸脯:
“……我的兒啊,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啊……是我害了你啊……”
“……要是我當初狠狠心,不要她就好了……”
撕心裂肺的哭聲合著悲慘的經曆,簡直讓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很多人都跟著流淚不止,一時群情激奮:
“這家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這樣的女兒就該絞死!”
“絞死太便宜她了,就應該千刀萬剮,淩遲!”
……
秦澈匆匆趕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麵,瞧著顛倒黑白的秦長青夫婦,氣的眼睛都紅了。
隻他也知道這會兒非同尋常,真是自己上前理論的話,十有八、九沒什麼用。
“秦先生,你要我幫著辯護的人,不會,就是……”跟在秦澈身邊的律師名叫蔡家河,看到眼前的情景,忽然覺得有些不妙——
秦澈說給他聽的當事人的名字,好像就叫秦櫻啊?!
“你彆聽他滿嘴噴糞!”秦澈神情陰騭,咬著牙道,“櫻櫻才不是那樣的人,是那秦長青兩口子不做人!”
“這件事怕是有些棘手。”蔡家河從業以來,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陣仗,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你放心,我會儘力的……不過你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要是秦澈說的是真的,那秦長青身後明顯有高人指點。
瞧瞧對方玩弄輿情的這手,還真不是一般的高。畢竟現在是網絡時代,一旦群情激奮,就是執法部門也得考慮一二。
想了想又趕緊拿出兩隻口罩,一隻遞給秦澈,另一隻自己戴上:
“那個,咱們先趕緊進去,彆橫生枝節。”
秦澈攥的拳頭咯吱咯吱直響——
明明那對狗男女才是做壞事的,結果卻好像他們見不得人一般。
可眼下為了早點兒見到秦櫻,秦澈也隻能聽從蔡家河的建議。
可許是秦澈的眼神太過鋒利,還是驚動了秦長青。
瞧見秦澈的那一刻,秦長青頓時就和癲狂了似的,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前衝,扯著嗓子道:
“秦澈,你是畜生啊!那可是你表妹,你怎麼就能上了她的床,還連我這個撫養你長大的舅舅都揍啊……你帶人進去乾什麼,是不是還要幫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秦澈臉色一變,忙加快腳步護著蔡家河衝進了公安局,可饒是如此,後背上還是被人砸了好幾下。
看秦澈疼的咬牙,蔡家河臉都綠了——
他是來做律師的,可不是和人賭命的,一時就有些躊躇,要不要再接這個案子。
“我再給您加五萬塊錢。”秦澈不由分說掏出身上僅剩的五千塊錢塞到蔡家河手裡,“這是定金,求您,幫幫我妹妹……”
“不是……”
蔡家河剛要拒絕,一聲冷笑隨之響起:
“哎呀呀,我瞧瞧,這是誰啊?蔡家河,蔡學長,還真是你啊……”
蔡家河抬頭,卻是一個西裝革履打著領帶一副精英模樣的男子。對方乜斜著眼,瞧著蔡家河,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