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豆豆下午在學書法的爺爺家吃了不少零食, 晚飯扒了幾口,就興致寥寥的放下勺子, 他抱著小肚子:“媽媽, 豆豆吃不下了。”
老母親頭也沒抬:“現在不吃飯, 晚上不準吃零食。”
江豆豆沉默, 他小眉毛糾結的擰著, 半晌, 他又拿起勺子吃了幾口,胃中傳來陣陣生理性反感, 他認命的放下勺子,蔫巴巴說:“豆豆晚上不吃零食。”
虞亭抬頭看江豆豆一眼,沒說話。她私心裡認為江豆豆絕對撐不過八點, 就會撒嬌賣萌打滾的想要吃零食, 她甚至在心裡已經準備好了一套教育兒子的說辭。
沒想到,直到睡前,江豆豆一個字都沒提。
虞亭有點納悶, 是飲料不好喝?還是薯片不好吃?江豆豆今天居然這麼有決心了。
第二天早上,江豆豆小朋友是被餓醒的。他掀開小杯子從床上坐起來,低頭,迷茫的看向正在“咕嚕咕嚕”響的肚子, 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好餓好餓好餓, 我真的好餓。
江豆豆自己穿好衣服下樓, 虞亭和江求川已經在樓下了,兩個人靠在一起, 一個在看財經新聞、一個在玩手機。
虞亭挑了眼江豆豆,他沒有跑到沙發這來找爸爸媽媽,而是轉身跑向冰箱。
江豆豆費勁的踮起腳,仰著腦袋看冰箱裡有什麼吃的,他眼睛一亮,拿了一瓶藍莓味酸奶,關上冰箱,美滋滋的跑到沙發上坐下。
藍莓味,他的最最最愛!
江豆豆剛想撕開,老母親悠悠說:“江豆豆,不能空腹喝冰酸奶。”
江豆豆的手滯了滯,老實聽話的把酸奶往前一推,沒再動手。
豆豆是個聽媽媽話的好孩子。
但肚子不是聽媽媽話的好肚子,還在咕嚕咕嚕響個不停,江豆豆小臉皺著,抬頭發現茶幾上有香蕉。他跳下沙發,剛扯下一根香蕉,老母親又說:“江豆豆,不能空腹吃香蕉。”
空腹什麼都不能吃、感到委屈巴巴的江豆豆:“……”
今早吃西式早餐,王阿姨將三盤一一放在桌上,對著客廳喊:“吃早飯了。”
虞亭和江求川起身走向餐桌,江豆豆沒動,虞亭折回來看他:“豆豆,不吃早飯嗎?”
江豆豆遲疑:“媽媽,空腹可以吃早飯嗎?”
“……”,虞亭愣了一秒,隨即大笑:“哈哈哈哈。”
她把江豆豆抱在懷裡親了一口,笑:“傻崽。”
吃完早飯,虞亭和江求川去公司上班。
最先迎接她的依舊是美依刷臉後響起的機械電子音:“虞亭,早上好。”
到辦公桌前坐下,她接了杯水後開始工作。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好不容易抓住腦中稍縱即逝的靈感,卻總有種落筆皆平庸的乏力感。之前四年逃高利貸的職業空白給她帶來了很大的後患,比如,在公眾場合她無法全神貫注工作;每次下筆之前她對自己沒有信心,她甚至會懷疑自己的眼光和審美。
上次能入選兩件,她知道並不是因為她實力多好,運氣占絕大成分。她隻是墨守成規的在永遠不會出錯的經典款型上添加了細節變化,而她的有些同事在大刀闊斧的改革著,她能從作品中看到個人獨一無二的風格。
虞亭有些煩悶,長時間的大腦高速運轉讓她感到疲憊,她往後靠伸了個懶腰,腿往前伸直,似乎有東西隨著她腳上的動作掉在了地上,隨之而來的是“啪嗒”一聲。
什麼東西?
虞亭彎下腰看,從辦工作下劃拉出了四本專業書和三個牛皮本,牛皮本的封麵寫了三個大字:易若男。
虞亭恍然的張著嘴,她想起來了,這是易若男走前塞在這的。
虞亭拿了最底下一本、也是最厚的一本書翻開。
書扉頁上,字跡整齊有力:
我最恨你渾然天成的靈氣而不自知,惡毒的希望永遠都彆有人發現這一點。
總之,祝好運。
易若男說她有靈氣?虞亭有些懵,她自己都不知道。
翻開書,一頁一頁讀下來,讀書上的一字一句、也讀段旁的每一句批注和感悟。時間不知不覺過去,虞亭看了眼頁數,她居然已經看完四分之一。
書中內容詳實仔細,易若男在段旁的批注有時如錦上添花,讓人舉一反三、觸類旁通,有時如雪中送炭,在令人費解的地方打通思緒,深諳其中奧妙。
虞亭在此刻徹底同意徐函禹之前對易若男的評價:恃才傲物。
她看著眼前沉甸甸的一遝,驚喜之餘,頓生兩分感慨。
她不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更像是歪打正著從怪獸嘴裡搶到了武林秘籍。
快到中午下班時,虞亭收到了虞明朗發來的微信,他前段時間買了套新房最近裝修好了,今晚一起去酒店吃一頓喬遷宴,衝衝喜。
虞亭才知道,原來總裁們也是會請喬遷宴的?
中午虞亭和徐函禹去吃午飯,兩人嘻嘻哈哈挽著手走回來,沒想到在樓下碰到了個貴客。
虞亭偏頭在徐函禹耳邊低聲說:“你先上去,我爸來了。”
徐函禹驚,她轉頭看了眼虞亭,又看向接待廳裡挺直了腰坐著的儒雅男人,她點頭,跟著電梯先上樓。
“爸,你怎麼來了也不先給我打個電話通知一下?”虞亭走過去,笑問。
虞宏業冷著臉:“那也要打得通。”
虞亭尷尬的笑了兩聲,她剛想起來,董雲走了後虞宏業發瘋似的給她打電話想要問董雲的消息,虞亭覺得煩,就把他的電話號碼拉黑了。
“最近太忙了,沒看到。”虞亭笑笑:“爸去甌海彆墅找我也行呀,這大熱天的讓你跑到公司來了,是我不對。”
虞宏業撇頭沒說話,他跑到甌海彆墅去,當著他女婿和外孫的麵扯下臉皮來求女兒,他做不到。再者,虞宏業語氣不鬱:“我每次給江求川打電話讓你接,他就給我打太極,是不把我這個‘爸’放在眼裡了?”
“爸給求川打過電話?”
虞宏業看她一眼:“怎麼沒打過,打過五六次,”他生氣起來眼睛不自覺瞪大:“前兩天我都上車要來你們公司找你了,不知道被他從哪聽到風,愣是打電話給我說了回去。”
虞亭蹙起眉,虞宏業說的這些,她全都不知道。
她承認,在董雲和虞宏業這件事上,她表現出了明顯的偏向性,對虞宏業的厭惡幾乎是寫在臉上。她能理解,江求川不想讓虞宏業因為亂七八糟的事出現在她麵前讓她感到不悅。
可是,前兩天江求川正在為公司事務焦思苦慮,他不想她難受,但她同樣也不想他為無關緊要的事勞心勞力。
他這樣獨自將事情一力擋下,她倒是像活在溫室裡的玫瑰。
虞亭有些煩悶:“爸,你找我什麼事?”
說到這個,虞宏業拿起手機翻出一張照片伸到虞亭麵前,他語氣洶洶:“你看看,好好看看,你媽出國都跟些什麼人為伍!”
照片中,董雲站在甲板上裙角飛揚,笑容燦爛,看上去不過四十歲上下。她左右站著兩個黑人,三人站在一起,和諧禮貌。
虞亭將手機推回給虞宏業,沉聲說:“爸,你和媽現在已經離婚了,她和誰一起拍照是她的自由,就算沒離婚這事也與你無關。你以後也不用費儘心思來找我問關於媽的消息,我什麼都不知道,知道也不可能告訴你。”
“好聚好散。”虞亭說完,轉身離開。
以前那個披著一層道貌岸然的皮的虞宏業終於撕開了自己和藹偽善的麵具,變得斤斤計較,咄咄逼人,令人生厭。
虞宏業登時氣血翻湧,他氣得想吼人。左右是路人打量的目光,他深吸口氣,隻能將心頭的火氣按下,“虞家前任董事長在公眾場合與親女撕破臉”這個話題不能出現在報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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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虞亭在辦公室畫稿子,她之前思維中卡住的一些細節在上午過完後有了些新思路,拿起筆,她久違的體驗了一把“下筆如有神”。
下班時,周圍的同事三三兩兩離開,她還埋著頭。鄧藝拎著包準備走,她和虞亭說再見:“我走咯,拜拜。”
“嗯,拜拜。”虞亭說完,想起今晚還要去虞明朗那吃飯,她放下筆收好東西下樓,江求川的車已經停在樓下。
虞亭本來想問江求川關於虞宏業的事,她上車,江求川正頭靠著窗戶,眼眸輕闔,滿臉疲憊。她不自覺放輕了動作,沒有說話。
車很快就開到虞明朗發來的地址,虞亭這才輕推了把江求川,把他喊醒:“到了,醒醒。”
江求川從黑暗中掙出來,他沒睜開眼,隻是唇角淺淺的勾著。他低“嗯”了聲,話音裡帶著些許笑:“可以吻醒睡美人嗎?”
虞亭瞟他一眼:“你信不信我一個紡錘紮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