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一笑,剛要說話,川上晴卻不給他機會,繼續接住上一個話題道:“您不害怕我,卻忌憚我。明明恨之欲其死,卻一點都不敢動手。誰能讓你源賴光這麼忌憚?安倍晴明?酒吞童子?這些都是我的朋友,卻不是你會害怕的人。你會害怕的...隻有你的欲望得不到滿足。你會害怕的,隻有你自己!所以——”
她冷冷地笑了笑,從袖袋中抽出一卷卷軸,嘩地一下展開,摔在桌幾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你竟然真的將八岐大蛇放了出來!八岐大蛇,便是你的背後之人!”
源賴光也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能夠查到那麼深。不過看這一桌散亂的卷軸,顯然也並不是她的一己之力。
“不用去用你那滿肚子的壞水想什麼東西南北,沒錯,我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查到這麼多。”女孩坐在他對麵,嘴角扯開一抹笑容,“你有再大的源氏有什麼用?有再厲害的八岐大蛇作靠山又有什麼用?隻要我還有我的朋友們在,隻要我的同伴還在我身邊,在我身後。哪怕是八岐大蛇又如何?傷害我的朋友,我也照樣給你揍成蛇乾泡酒!”
在這一瞬間,她明明沒有露出多麼燦爛的笑容,卻好像滿室的陽光全數落在她的身後一般,耀眼到無法直視。
就像她的火焰一般。炙熱明亮,心底所有隱秘不堪的黑暗角落,似乎都在這一刻無所遁形。
“至於你,”女孩站起身,緋色的長褲高腰豎起,看起來纖瘦又嬌小。她端起已經冷掉的茶杯,冷冷地笑了一下,伸出手一把潑了出去,將一口未喝的茶水全數扔在了對麵男人那張虛偽的臉上,“下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去地獄裡喝茶去吧!”
茶水滴答滴答地順著白色的半長發滑落,源賴光不怒反笑,輕輕抬手揩開臉上的水漬,陽光順著女孩打開房門的那一瞬,爭先恐後地聚集在她身上,隨後隨著慢慢關上的門,又再度沉寂無蹤。
真是無禮而又大膽的姬君,那麼大的勇氣,竟然在某一瞬間讓他都動搖了。
男人想起她擲地有聲的那一句“哪怕是八岐大蛇,我也給你揍成蛇乾泡酒”,唇角邊劃過一抹好笑的弧度。
突然有些,想看看聽到這話的邪神大人,此刻臉上的表情了。
這邊,川上晴整了整臉色,恢複自己膽小怯弱的人設,在拜彆等在門外的陰陽道官大人以後,就回到了自己的獨門小院。
坐在屋裡的矮腳桌前,小姑娘伸了個懶腰,舒了口氣。
潑了源賴光一臉的茶,川上晴覺得非常解氣。不過這樣不淑女的小事情,她決定當成黑曆史堅決隱瞞下來,否則被裡包恩叔叔知道了,絕對免不了一頓說教加指教。
不過她想到今天得到的情報,便又覺得這些事情若是被裡包恩叔叔知道了,應該也不會生她的氣。
川上晴獨自一人來到這個異世,經曆了阿幸的死亡,源賴光的窮追不舍,大江山的陰謀重重,還有深不可測的陰陽寮和京都,再次回到這裡,卷入了這樣複雜的漩渦之中,才明白裡包恩叔叔平日裡不經意說出來的話,究竟有是多麼至理名言!
在麵對著源賴光的時候,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對麵的男人,是她平生所見,最為滴水不漏,神秘莫測的男人,而川上晴並沒有把握在心計深沉這一方麵,贏過老謀深算的他。
但是,誰讓她有那麼多厲害的叔叔呢?
正如裡包恩叔叔所言,在談判的時候,最好用的一招,便是出其不意,擲地有聲的質問。
而其實,她摔在桌子上的那幾份卷軸,除了最上麵那一個,其他的裡麵一個字兒也沒有。
想到這裡,川上晴伸出手拎起茶壺把兒,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捧著茶杯,她推開門,坐在院落旁的木質長廊上,悠悠地笑開了。
川上晴,從來不是孤軍奮戰。所以即使在這個充滿危險的平安時代,她依然有無限的勇氣,去麵對一切未知的挑戰。
她抬起頭看著郎朗的晴空上飄過的幾朵白雲,回想起長輩家人的慈愛關懷,仍然會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容。
從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到從小疼愛她的叔叔們……忽然,一張猶如凶獸的臉闖入腦海之中,想起被自己放了兩次鴿子的雲雀恭彌,川上晴手中捧的茶微微抖了抖。
“八岐大蛇啊……不知道蛇乾泡酒味道如何,呦西,這次回去就把這個當成土特產送給雲雀叔叔吧!”
“咦?說蛇蛇就來了?是專程來給我送泡酒的材料嘛?”
附身在小蛇身上偷溜進來,被她一手提溜著尾巴晃來晃去的八岐大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