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回宮?
鴉羽般的長睫下,李容徽的眸光星輝般微微一浮——那不知為何偏離了的命運似乎又回到了前世的軌跡上。
隻可惜,還不夠。
他抬眼望向沈棠音,語聲放緩,顯出幾分遲疑:“可是,方才你的侍女催你回府,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他說著不動聲色地將手腕往下垂落,隔著袖子送到了沈棠音的掌心裡,麵上卻流露出幾分說錯了話似的慌張,忙又低聲道:“你還是快回府吧,千萬彆因為我耽擱了。”
沈棠音愣了一瞬,旋即明白過來。
這是方才檀香說的話被他聽見了,怕她因此耽誤了回府的時辰,才一直強撐著說傷口不疼。
可明明都已經傷成了這樣。
還發著熱。
一時間,沈棠音隻覺得不僅僅是麵上,就連扶著他衣袖的手指都灼燙了起來,像是一齊在為自己方才那個自私的念頭而無地自容。
她紅著臉抬起頭來,補救一般堅持:“我送你回去。”
她生怕李容徽不答應,便鬆開了他的袖口,自一旁小桌底下找出了宣紙和筆墨來,一道研墨,一道輕聲哄他:“不會耽擱的,府中的事,我留封信同來的小廝,讓他帶回去給父親便好。”
她將潤好的筆虛停在宣紙上,再次問道:“你住在哪座宮室裡?”
那乖順而體貼的少年似乎是信了,終於啟唇,輕聲答道:“長亭宮。”
沈棠音正要落下的筆尖停了一停。
長亭宮……
她雖不是宮中人,但來往宮禁也算是頻繁,還從未聽過這座宮室。
幸而這時李容徽又低聲補充了一句:“在清繁殿後向北一直走,便能看見殿頂上的牌匾。”
沈棠音鬆了口氣,將宣紙往自己這側藏了藏,躲著他的視線寫下‘榮滿,帶太醫來長亭宮。’幾個字。
寫完便小心的將宣紙疊好,掀起簾子遞給外頭車駕上的檀香,指了指一旁小亭裡的石桌,示意檀香將信放在其中顯眼處,這才回過身對李容徽笑道:“好了,這樣他回來便能看見我留的信,府裡的事也就不耽擱了。”
她的視線落回李容徽的麵上,而後者,也如釋重負地
回以一笑。
車內微有些昏暗的光線下,他窄長的鳳眼微彎,長而密的羽睫掩住了色澤迴異的眸子,笑意自唇邊暈開,為那張過於冷白的麵孔平添了幾分暖意。
他笑得極為收斂,笑影剛鋪上眼底,便迅速被垂落的長睫所掩下。
本是靡豔到極致而顯得迫人的容貌因此而柔和了寸許,顯出幾分少年特有的靦腆與乖順。
沈棠音的目光不自覺地放軟了幾分。
無論如何看,他都不像是宮中傳言裡那種人間惡鬼一般的人。
即便是自己的馬匹踏傷了他,他也沒有半分怪罪,反倒是一直擔心她耽擱了府中的事情。
更沒有因此而折斷她的手腕。
那些關於他的凶戾陰狠,嗜血成性的傳言……
應當都是謠傳吧。
她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