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一聽,麵上的神色頓時便是一鬆。
他低頭掃了一眼鬥篷下血跡聚集之處,見是在腰腹上,便又對沈棠音拱手為難道:“沈姑娘,這傷處……您看,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棠音自然沒有什麼異議,對他略點了點頭,帶著自己的侍女檀香一同出了內室,等在了殿外廊簷下。
內殿的槅扇在她身後‘嘎吱’一聲合攏,隔絕了裡頭的人聲。
一時間耳畔隻餘琅琅雨聲,綿密的雨絲不斷擊打在頭頂褪了色的琉璃瓦上,永遠不會停歇一般。
棠音攏袖立在廊下,目光遙遙落在門檻邊,那件沉在泥濘中的袍服上。
看著上頭烙著的蹄印與血跡,心情也似這連綿陰雨的天氣般沉滯發悶。
她愁悶地獨自立了好半晌,終於忍不住半側過臉去問自己的侍女:“檀香,怎麼這麼久還沒人出來?”
“太醫們診病講究個望聞問切,應當還要一會兒。”檀香答道。
棠音攥緊了自己鬥篷上兔毛的鑲邊,纖眉緊蹙著:“你說他……不會有什麼事吧?”
檀香遲疑著道:“有太醫在,大抵不會……”說著,又擔心自己姑娘太過憂慮,便小聲拿話逗她:“您之前對太子爺可不曾有過這般著緊。”
“那不一樣。”
棠音答得理所當然,也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一旁聽著的檀香卻是覺得自己一顆心驟然高懸起來——這難道是自家姑娘見人生得好看,動了心了?
可皇後娘娘屬意自家姑娘當太子正妃已是擺在台麵上的事,估摸著及笄後不久,這賜婚的聖旨便要下來。
如今宮中可都將自家姑娘當未來太子妃看待。可千萬彆出了什麼岔子,毀了姑娘清譽。
她忙轉過頭去看棠音的神色,卻見自家姑娘目光澄靜,似兩方通透的墨玉,半點雜質也無。
棠音正扳著自己的手指,認認真真地剖釋道:“太子殿下什麼也不缺。他若是哪裡磕著了碰著了,都用不著自己發話,身邊的隨奴高喊一聲,滿東宮的太醫都會聚過來,將各色名貴的藥材補品流水一般的送過去。更不會冷著、餓著、也不會受人冷眼,遭人欺淩。”
她這樣說著,眸光不由自主地黯了一黯,愈發覺得那七皇子可憐了。
檀香聽她這樣一說,知道她不曾起旁的心思,暗自長舒一口氣,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下。正準備再開口安慰自家姑娘幾句,卻聽身後‘嘎吱’一響,緊閉的槅扇打開了。
棠音聽見響動,緊步走上前去,問與榮滿一道出來的太醫:“他的傷勢如何了?”
太醫見是沈家姑娘問話,不敢怠慢,拱手回道:“沈姑娘不必憂心。七皇子並無大礙,隻是略有些發熱,微臣開幾幅藥下去,不日便可痊愈。”
棠音略鬆一口氣,卻又想起了什麼,焦切追問道:“那身上的傷勢呢?可要緊?”
他遲疑一下,低聲問道:“沈姑娘,您可是親眼看見自己的馬匹踏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