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檀香出口傷人,她也不知自己是否還會答應。
但如今話已經出口了——
她在心內很是掙紮了一陣,終於在看見眼前的少年眼尾紅透的時候徹底軟下心來,輕聲哄道:“我明日還會入宮來的。”
“一開宮門就來。”
沈棠音說著便靜靜望著他,等著他答話。
就在她以為李容徽會與上次一般,輕聲與她說‘那就明日,千萬不要忘記’的時候,卻見眼前的少年攏著披風的手指顫抖了一下,旋即慢慢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立在荒蕪的庭院中,語聲低微地令人難過:“你可千萬不要勉強。”他說著輕輕抬起眼來望了她一眼,甫一對上棠音的視線,又慌亂移開。眼底的神色明明是期許的,但是到了口中,卻是隱忍而克製的一句:“若是有事……不來,也可以。”
尾音很輕,微渺得就像是一滴清晨時的朝露,迅速消散在日色之下。
此刻,不隻是棠音,就連檀香,也忍不住動搖了,忍不住自個懷疑起
自個來——難道方才,真的是她情急之下,給看岔了?
還未得出答案,身旁自家姑娘已輕輕頷首,毫不遲疑地答應了下來:“明日,我一定來。”
說著,生怕他不信,又抿著唇小聲和他保證:“若是不來,就讓我吃一個月的糯米糍粑做早膳。”
這句話一出口,聽得檀香微微一愣。
自家姑娘可是最討厭吃糯米糍粑了,往日裡可從沒拿這東西做過擔保。
隻是還沒等她想明白,李容徽已輕輕頷首答應。
一點不給她插嘴的餘地。
沈棠音倒沒覺出什麼不對來,隻與李容徽道了聲彆,便又上了停在長亭宮外的馬車。
因著將馬車裡的東西都卸下了的緣故,即便是檀香駕車,也比來時要輕快不少。
油壁香車碌碌在宮道上行了須臾,周遭便漸漸由荒蕪蕭條轉為了宮中應有富麗輝煌。
大抵一炷香的功夫,車駕於舞陽殿前停下。
沈棠音在檀香的攙扶下,踏著小木凳步下車輦,抬目往前望去。
入目所及,是熟悉的紅牆金瓦,塗了朱漆的殿門左右敞開著,隻是卻不曾見到守門的宮娥。
棠音雖覺得有些奇怪,但仍是帶著檀香一道往裡走——畢竟她與昭華之間的關係極好,素來不必差人通傳。
她一路走過殿內鋪設著的漢白玉雕芙蓉小徑,行至內殿槅扇前。
紫檀木雕花的槅扇半開著,隻以一張華貴的雲錦簾子做遮擋。簾上以金絲暗繡了振翅欲飛的玄鳥圖紋,垂落的流蘇上,則整齊地墜了一排拇指大的東珠。
棠音伸手打簾進去。
“昭——”
東珠交撞的清脆響聲中,華字尚未出口,耳畔便是風聲一厲。
一整隻青瓷茶盞險險擦著她的耳畔飛過,落在外頭漢白玉小徑上,‘嘭’一聲摔得粉碎。
“滾!”
殿內傳來淩厲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