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輕輕收回了手,坐在臨窗那張椅子上,低聲安撫:“你不是說這裡的玫瑰酥好吃嗎,怎麼沒點?”
“你出去半晌沒回來,我怎麼還能有心思點東西?”棠音看出他似乎刻意回避著剛才的情形,而自己也不是個為了一時好奇非要強人所難的,便隻是又將視線落在了他掩在寬袖下的手腕上,輕聲勸道:“你還是快回宮去吧。讓禦醫看看。”
李容徽卻有些為難似地,隻輕輕搖頭:“前日裡刺殺的風波還未平息,若再禦醫來長亭宮診治,宮中不知又要傳出什麼捕風捉影的消息。”
“前日刺殺之事,宮中皆言是皇兄秉性凶戾,意圖屠戮手足。若是今日我再去讓禦醫診治,傳了出去——”
他低下頭,啞聲道:“我不想看到皇兄再度因我陷入流言。”
他說著,又像是怕棠音開口堅持讓他回去一般,立時便起身往外走,輕聲道:“我去讓小二上來。”
“等——”棠音未來得及開口阻止,便聽腳步聲漸遠,李容徽已步下了二樓的台階。
不多時,他與提著茶壺的小二一道上來。
那小二見是姑娘家,便給兩人各斟了一壺花茶,笑道:“二位要用點什麼?”
李容徽兀自於一旁風口上坐下,沒有開口。
棠音知道他是怕人聽出嗓音不對,便也沒有推辭,隨口點了一些招牌點心,與自己平日裡愛吃的那些。
——自然沒有落下她提到過的玫瑰酥。
天香樓是盛京城中最負盛名的酒樓,點心上得也十分之快。幾乎是手中的茶水還未擱到溫熱,一大桌的精致點心便已上齊了。
棠音掩上了槅扇,又輕聲勸了他幾句,見他執意不肯,也是無法。隻能輕輕歎了一口氣,將眼前的那碟子玫瑰酥遞了過去:“嘗嘗這道玫瑰酥吧,是以新鮮玫瑰搗碎製成的,很是清甜可口。”
她說著,一抬眼,見李容徽還帶著幕離,有些訝異道:“小二都已經下去了,你怎麼還戴著?”
戴著幕離雖也是可以吃東西的,但終究是不方便。
她略想一想,記起他手腕上還有傷,怕是不太方便,便自個兒站起身來,走到他身旁:“我替你摘了吧?”
李容徽似乎遲疑了一下,但卻沒有閃躲,隻是任由她解開了幕離下的係扣,將幕離摘下,放在一邊。
隨著幕離落下,棠音的視線也落在他一頭披散的墨發上,訝然道:“你的金簪呢?怎麼出去一趟,頭發都散了?”
她本隻是隨口一問,卻不曾想,這一開口,將眼前少年一雙眼眶都逼得通紅。
他微低著頭,羽睫輕顫,嗓音也帶著幾分啞意:“方才他們將我當成了女子,見色起意,想——”
他說著,眼尾愈紅:“那時旁側無人,我隻好扯下了自己發上的金簪,以尖利處逼迫他們離開。可他們執意不肯,我們便起了爭執。手腕上那道傷,也是那時候留下的。”
“青/天/白/日的,竟然,竟然如此囂張?”棠音聽了又氣又急,輕輕扯著李容徽的袖口道:“我們去報官,若是官府不管,我就將此事告之爹爹,不能讓這些人逍遙法外。”
李容徽卻不起身,隻低聲道:“若是去報官,那我……那我如此出宮之事,豈不是會鬨得人儘皆知?日後,便再也無顏見人了。”
棠音垂目看著他受傷的手腕,心中忍不住為他不平難過:“那難道就這樣算了嗎?你手腕上的傷——”
李容徽聞言,輕抬起眼來,一雙淺棕色的眸中笑意繾綣,隻低聲答道:“一點小傷罷了,沒什麼的。”
“隻要你沒事,我怎樣都好。”
棠音輕輕一怔,卻聽李容徽又低聲說了下去。
“我會想法子,差人悄悄查下去的。”
“看他們的做派,應當也不是第一回了。總能抓住把柄的。”
“也隻能這樣了。”棠音回過神來,輕輕歎了一口氣,又抬起目光落在他的發上:“總這樣散著頭發也不是辦法。我送你的那支白玉簪子可還在嗎?若是在的話,還是先用它將頭發綰起來吧。”
李容徽輕輕點頭,自袖間取出完好的白玉簪來:“你送我的簪子,我一直好好收著。”
他說罷,便伸手去綰發。可那修長的手指剛將長發抬起,便猛地顫抖了一下,一頭墨發立時如緞子一般自他指上墜落,流瀉滿肩。
“這是怎麼了?”棠音擔憂道。
“疼。”
眼前姿容昳麗的少年麵色蒼白,嗓音微顫:“似乎是牽到了手腕上的傷口。”
他輕輕抬目望她一眼,旋即又慌亂垂落,重新抬起手來,輕聲道:“我忍一忍就好了。隻是綰個發罷了,不會將傷口撕裂的。”
棠音遲疑了一下,在男女大防與心底的不安之間掙紮了一陣,最終還是後者占了上風。
畢竟他是為了護著自己,才受的傷。若是放著他不管,終究是良心難安。
棠音在心底輕輕歎了一聲,伸手接過了他手上的簪子。
“還是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