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笑著開口:“我們王記綢緞莊裡,剛到了幾匹上好的雲緞,可不比宮裡的差,若是相府裡有意,自然是要留著的。”
她此言一出,整個花廳裡倒是靜了一靜,眾人皆將視線落在了棠音身上。而棠音慌得一張小臉通紅,隻低聲道:“王娘子哪裡的話——”
薑氏堅持,便也輕笑著搖頭道:“棠音的親事未定,還不到準備這些的時候。”
王娘子聞言倒也不好再說什麼,隻笑著與眾人客套了幾句,便帶著緞子回去了。
王娘子一走,棠音便也自花廳裡退了出來,重新往自己閨房裡走。
畢竟她方才剛調了一盞花枝放在閨房中的案幾上,怕耽擱得久了,變了味道。
她剛走到廊下,手裡的一柄油紙傘剛撐開到一半,便聽見身後自家哥哥輕輕地一聲喚:“棠音。”
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將手裡的油紙傘收了,回過身去,杏眼微彎:“哥哥尋我什麼事?”
沈欽輕抬起眼,緩緩將視線落於自家妹妹麵上。
一身錦茜紅羅裙的小姑娘背光立在廊下,軟白的小臉上已褪了嬰肥,顯出精致的輪廓,眉眼間也如那含苞的海棠一般,隨著時日流轉,逐漸顯出鮮妍嬌美的姿態。
如今才初及笄,已是掩不住的姝色妍麗,若是假以時日,名花初綻,想是整個盛京城的目光都要忍不住地落到相府。
藏,已是藏不了多久了。
沈欽輕輕歎了口氣,往前走了一些,撫了撫自家妹妹柔軟的發頂,輕問道:“方才王娘子說的話,你如何想?”
棠音沒想到是這件事,剛褪下熱度的臉倏然又紅了起來,隻蚊呐一般道:“方才,方才母親不是說了,還未定親,不著急這些事。”
她低下頭去,小聲道:“我與母親想的一樣。”
沈欽見此,有些無奈地輕笑了笑,輕聲道:“棠音是不是覺得,定親的事還很遠?”
“難道不是嗎?”棠音抬起頭來看向自家哥哥,慌亂道:“母親與我說過了,若是我不想嫁給太子,便可不嫁。”
她說著,麵色白了下去:“難道是太子殿下要以權壓人?”
“太子殿下如今自顧不暇,想是彈壓不了相府了。”沈欽替她攏了攏鬢發,示意她放心,卻又放輕了聲音,低聲問她:“若是不嫁太子,棠音最想嫁的,是誰?”
他頓了一頓,又輕輕歎了一聲,為她補充:“隻能在諸位皇子中選。”
“哥哥怎麼問這樣的話?”棠音雪腮通紅,忙低下臉去看著自己的鞋尖,纖細的手指絞著衣袖不答話,隻在心裡盼著自己哥哥快點將話茬轉開。
可往日最是顧念著她心思的哥哥,今日卻不知為何,非但不將話茬引開,反倒又一次開口道:“若是非要選呢?”
語聲中,也頗有幾分無奈。
棠音一陣慌亂,下意識答道:“除了太子殿下外,我隻與七皇子相熟一些。其餘皇子除了年節之外,根本不曾見過幾麵,有些連話都不曾說過一句。若要非選——”
她愣了一下,像是被心中的答案給驚著了,隻覺得盛夏的熱度一陣陣往麵上湧,轉瞬便蒸得一張瓷白的小臉如鍍了紅釉一般。
沈欽微低下眼,眸底愈見無奈之色:“除了七皇子。”
沈欽望著自家妹妹,緩緩收回了手,指尖輕輕在扇柄上叩了兩叩,輕聲開口:“除太子與七皇子外,二皇子,三皇子已有正妃,而四皇子雖正妃病逝,但嫁過去,終歸是做繼室,不是適宜的人選。”
“而六皇子與八皇子雖無正妃,但一位身子病弱,常年需要服藥,連太醫都束手無策,而另一位,生母卑微,心情暴戾,府中姬妾如雲,皆非良配。”
“至於九皇子之後的諸位皇子,年歲尚幼,自不在考慮之列。”
“如此說來,就隻剩下五皇子。”棠音細細聽了一陣,緩緩抬起眼來看向自家哥哥,長睫微顫,低聲道:“這是哥哥心目中的人選?”
沈欽錯開了她的視線,微闔了闔眼,再開口時,溫和的語聲混於夏日嘈雜的蟬鳴聲中,低微得像一聲歎息。
“這是父親心中的人選。”:,,.